到了乾清宫,胤祚一眼就看到了那边站着的两位哥哥。
嗯,大哥那尴尬的神色,真是掩饰都不掩饰一下。
太子哥哥……被汗阿玛拉着说话,这架势,怕是有好一会儿了,倒是很有耐心啊。
还有汗阿玛,一直拉着太子哥哥的手,他就不累吗?
胤祚心里暗道,汗阿玛这精力,真是寻常人所不能比。
哪个天不亮就起床上朝,回来马不停蹄批一大堆折子,给太皇太后和太后请安后还能操心儿子们学业,天天去检查皇子课业,抽空看书习武,日程比谁都满的还能精神十足,他汗阿玛。
他一脚迈出,踩着乾清宫的地板,余光扫过地板上未清理的血迹。
目光停顿一秒,随即收回,若无其事的踏步而过。
哦,不知是明珠还是索额图的。
也没有旁人了。
看着胤祚来了,康熙心里又涌上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来。
心肝啊……
就这么成了两个狗奴才党争的工具,他的儿子还这么懂事……
怎叫他不心痛!
康熙向前迈出两步,一时间竟有些情怯。
还是胤祚主动上前,刚要请安,康熙就一把将他扶住。
“不必多礼。”
唉,还是被吓着了,怎就如此生疏的上来光顾着礼仪。
都没和他诉苦让他做主。
康熙也不知道脑补了些什么,一时面色凄凄,手都有些不稳了。
胤祚握住康熙的手,“汗阿玛,这……礼没行完呢,儿子不能省,礼不可废,万一明日因此多生事端是让汗阿玛难做,儿子不孝啊!”
这话说的直白,是明着表示自己的顾虑,对着汗阿玛就要这样,不要拐弯抹角,那藏着掖着的顾虑颇多才容易生事,汗阿玛当皇帝这么多年什么小心思没见过,就得直接告状,这才让汗阿玛心疼,也不用他多思多疑。
这更是一个思维惯性。
“谁敢因此事参你,朕绝不轻饶,可怜吾儿年幼,就被如此苛责,前朝勾心斗角不休,却把还在读书的孩子牵扯进来。”
康熙刚消的怒火再次被点燃,就那一点火星子,被胤祚用打火石一碰,砰!火星落在木柴上,瞬间形成燎原之势。
胤祚眼神带着伤感,“汗阿玛如此辛劳,都是为了大清江山,也是为了我等兄弟,儿子纵然有些委屈,可与汗阿玛相比,也不过是沧海一粟,不值一提。”
“儿子受了委屈有汗阿玛撑腰,汗阿玛为难又有谁可知呢?儿子总想着这些,也想少让汗阿玛为难些,大清的重担都在汗阿玛身上,案牍劳形,儿子不愿让汗阿玛多为此事劳神。”
康熙听了这话,那火一下子被天降大雨浇灭,不止如此,这场春雨还打湿了地上的土壤,软了他的心,雨后花开。
康熙哪还能忍住,直接忘了身后两个儿子,感动的将胤祚搂住。
“吾儿疼我,得此子,朕之幸。”
胤禔在康熙身后,眼睛都瞪大了,恨不得将眼睛挖出来。
天呐,六弟可太肉麻了,男子汉巴图鲁,哪有这样的,他羞的扭过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真是替六弟……哎呀,不行,不能再想。
胤礽倒是有所触动,也露出些伤感来。
他为储君,为人子,却不懂得这个道理,终究是让汗阿玛为难了。
汗阿玛亲自教养他长大,所耗心血是寻常不能比的,父子情深。
六弟年幼,却体恤阿玛,兼顾大局,进退有度,规劝兄长,他……不如之。
细细想来,六弟多次为他着想,又省了他和汗阿玛多少争执。
胤礽一时涕泪交加,情上心头。
胤礽绕过挡在那像个站木桩的胤禔,拉上胤祚的手。
”六弟言之,儿方悟,实乃……”
胤礽啜泣不止,泪湿前襟。
康熙也是感慨,搂着胤祚还不忘伸出一只手抚上太子的肩。
“汝为太子,志大而不同,多难思全,今有弟言能了悟,朕心甚慰。”
胤礽再泣,抱住胤祚半个身子,将下巴搁在胤祚肩头。
“六弟通达之人,仁孝之士,赤子心性,屈己而求全,孤永不忘之。”
康熙接着胤礽的话,将胤祚搂的更紧:
“胤祚肖父而类兄,孝父爱兄,当得天下之美誉,生于朕家,天命也,当珍之爱之,以报天德。”
胤祚只觉得被劈成两半,被搂的差点喘不动气,睁着俩眼,呆愣愣的,就这么和胤禔对上了视线,他看到了他大哥那不可置信的表情——
那表情,真的很惊愕了。
胤禔都不顾这是在乾清宫,恨不得仰天长啸,扪心自问,这是真的吗?
这是吗?
能摸着良心说话吗?
啊,太子,啊,汗阿玛。
肖父什么啊,六弟可没汗阿玛您那么偏心眼,爱兄,爱太子吗?
净往太子脸上贴金!
胤禔像只鼻子里喷气的牛,红了眼,恨不得一头顶死他们。
肉麻就算了,这话……亏不亏心。
康熙长吁短叹半响,终于想起来今日表现尚佳的胤禔,招了招手让他过来,胤禔一脸懵,机械的迈动双腿。
“保清性直,胤祚类之,想必也是如此耳濡目染,你一向对弟弟上心。”
这一句夸,胤禔心里瞬间舒坦起来,那心口郁气一扫而空,心里痒痒的,像揣了只猫,猫不老实的在挠,又像是一鼓作气打了十只虎,畅快!
就在这时,康熙摸摸胤祚的脑袋,“惟愿吾儿身常健,无灾无难想事成。”
“不用思虑过多,汗阿玛是当阿玛的,该为你顶天立地,至于你的兄长,为人兄,自是要庇佑幼弟。”
康熙心里盈满了甜蜜而酸涩的水,流向四肢百骸。
“吾儿懂事,朕却只望吾儿无忧。”
这么说着,康熙拍了拍胤礽,“太子不可忘今日,朕百年后,汝护之。”
康熙又一指胤禔,“保清为长,同弟共记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