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嗯嗯?
这和她想象的不一样。
宋知玉还以为……
凌云霄是想让她看看小喜子和听鱼是如何临场发挥的。
没想到是这样简单粗暴的将人打晕。
还没等宋知玉反应过来,凌云霄已抱着她几个起落,隐没于宫墙的阴影之中。
夜风卷起她的裙裾,宫墙绿瓦在视线里极速后退。
宋知玉瞥见下方巡夜禁军晃动的火把,攥紧的指尖几乎要刺破掌心,慌忙将脸埋进男人前襟。
姑娘闷闷的极小声音从胸口传来,“寒云哥,我们就这样走了,听鱼他们怎么办?”
凌云霄淡淡回:“莫慌,出不了事。”
“当真?那那个晕倒的小太监……”
凌云霄轻点头,算是有问必答,“我已留下密语,他们应付的过来。”
不知为何,明明不清楚寒云到底是怎么安排的,却让她安心了下来。
掠过御花园时,凌云霄刻意放缓轻功步调,好让怀中的姑娘能看清新开的垂丝海棠。
元庆说过,她素来喜爱花草。
“抱紧。”温热气息拂过姑娘发顶。
宋知玉下意识双手环住他劲瘦的腰身。
听到熟悉低沉声线道:“看下面。”
宋知玉很听话的侧头看下去。
而后忍不住惊呼。
只见月光下的御花园像是被打翻了颜料盘,尤其是他们所处的位置。
下面大片大片的垂丝海棠肆意盛放,如天边绯霞落入人间,层层叠叠的花瓣在微风中轻轻颤动。
夜风卷出馥郁芳香,混合着夜间湿润的空气,直沁心脾。
“好漂亮……”宋知玉不禁喃喃出声。
此刻,不安悄然退去,她的眼中只剩下这片如梦似幻的花海。
“没想到这个角度看下去比平日里在下面走动,更美。”
她喜欢便好。
凌云霄眼底泛起笑意,足尖轻点跃出宫墙。
宫外。
一辆不起眼的马车静静候在墙边,凌云霄将宋知玉安置进车内,递给她一条面纱:“带上。”
宋知玉接过果断带上,表示这才对嘛,好歹遮掩遮掩。
随后凌云霄扬鞭催马,车轮滚动间向着西市而去。
阴影处,除了寒星外剩下数十位随行暗卫边追边瞪眼……
不是!
陛下……怎么就心甘情愿当起了宋小主的马夫?
车内昏暗,宋知玉适应了好一会,撩开车帘,看着月光下挺拔的背影,心绪难平。
她以为的出宫是乔装打扮,偷偷摸摸。
在寒云这里,是明目张胆飞掠而出……
“寒云哥,你武功这么高强,当真只是普通侍卫么?”
凌云霄目不斜视,直视前方,“以前是,现在不是。”
宋知玉愣了愣,这是什么回答?
“你升职了?”
凌云霄手腕微顿,缰绳在掌心勒出浅痕,他听见自己喉间溢出声线发涩。
“嗯。”
宋知玉见他不欲多说,想来是不乐意她问的过多,便住嘴了。
不料,凌云霄突然问道:“先皇在位时,造办处造铜活字,耗银万两未成,你怎会此法?”
万两未成?
怕不是贪墨了银两不办事吧?
等等?
她这是被怀疑上了?
宋知玉指尖轻颤,借着月光瞥见凌云霄侧腰处的玄铁令牌泛着冷光。
她可不能暴露她不是这个朝代的人,被知道了怕是要将她当妖女活活烧了。
“家父早年得过工匠残卷……”
也不知这样说,寒云会不会信,不管了,她抿唇继续。
“我看过那本残卷,不仅知晓活字可以用木块雕刻,更是知道……用胶泥刻字,火烧令其坚硬,可比铜活字省多了,大概可省去七成耗费。”
马车碾过道路的声响突然变调,凌云霄想起御书房暗格里那半卷前朝工匠手札。
微微侧首,“陶土遇冷则脆,若遇梅雨季……”
宋知玉几乎脱口而出,“可掺糯米浆。”
凌云霄突然勒马,回眸定定锁住宋知玉的脸颊,眸色讳莫如深。
眼前的姑娘秘密比他想的更多。
一个被乡下祖母养着的小姑娘,不仅会解毒,还会这些奇技淫巧……懂得甚多。
暗卫查出来的消息不会有错,她确实是当年的小姑娘。
此前得来的消息,说宋知玉长大后性格单板木讷,眼下却仿若脱胎换骨,与幼时活泼的性子无异。
又当如何解释?
“寒云哥?你……不信我?”宋知玉攥着门框,望着驾车的男人。
凌云霄收回思绪,马鞭声抬起落下时道一字:“信。”
当真信么?
宋知玉有所怀疑,见他不再说话,便也回了车厢内。
月色漫过朱雀大街,长街两侧悬着盏盏昏黄灯笼,人流渐起,马车最终停到织梦坊门口。
“到绣坊了。”
宋知玉下了马车,仰头望着“织梦坊”的牌匾,门内一身着孔雀蓝锦裙的妇人正在与垂头的绣娘对话。
“苏城锦绣丝庄这次送来的是丝线是生丝……”那绣娘声音轻且浅。
“生丝?我明明定的是……苏城路途遥远,退回去怕是又要耽搁许久……”妇人颇为烦恼。
宋知玉听着对话思绪飘远。
前世她的家乡在华夏苏城,丝绸之乡,那里承载了她生活中的无数酸甜苦辣……
“不是要谈生意?”凌云霄见她站定不动,周身有她看不懂的情绪。
分明近在眼前,却让他有一种姑娘离他很远的错觉。
宋知玉将思绪拉回现实,应了声“嗯”,抬脚跨过门槛。
恰巧听到那绣娘说:“掌柜的,要不便用这生丝绣吧?勉强……”
宋知玉眸光扫过被妇人扫落在地的丝线,俯身拾起望向那妇人。
“不可!”
“掌柜娘子,生丝未经三蒸三晒织出的绸缎不仅色泽寡淡,手感也会粗糙许多,若直接用,只怕会砸了织造纺的招牌。”
凌云霄望着侃侃而谈的姑娘,眸色渐深。
枫叶镇并不产丝绸绣线,她也不是宫里织造坊的绣娘,一般人并不知晓,她却对生丝的了解了然于心。
“姑娘倒是个懂行的。”柳三娘丹凤眼斜挑过去看向宋知玉,又落在她身后高挑俊朗的男子,霎时又转开。
暗道如此俊逸的男子倒是难得一见。
“不敢当。”宋知玉含笑回了一句,从袖中取出荷包递过去,作了一番自我介绍后便说明来意,“前几日我托慕太医来过您铺子……”
柳三娘想了起来,“原来这几日京城盛行的香囊荷包出自姑娘之手,那您此次是来与我相谈合作的?”
宋知玉点头确认,“正是,掌柜娘子,不是此前慕太医与您谈的收购价,可还作数?”
柳三娘眸光微闪,指尖抚过荷包绣线勾勒的并蒂莲花纹,“作数自然是作数。”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眼底有生意人的精明。
“宋姑娘,你这荷包绣工确实精细,绣样也有新意,只是旁人若是有心,怕也能仿出来,若长期供货,往后可不一定是这个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