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掌柜,请留步!”
来人拱手一礼,又道:“请问掌柜尊姓大名?”
叶十三随即停步,缓缓转身,也是抱拳一礼,道:“不敢称尊,姓叶名闰。”
叶闰?
可不就是叶十三嘛!
“叶掌柜既然是路过,外面天寒地冻,不如坐下来喝口热茶歇歇乏。”
来人笑意盈盈,一指旁边的桌子,又道:“在下是亨通货栈的掌柜梁松,这做买卖嘛,本是互通有无,小店没有叶掌柜所需的货物,喝口热茶,歇缓一阵,也是同行之间常有的交往。”
“梁掌柜客气了!”
叶十三点点头,迈步走向桌子,毫不客气地在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
望着货栈掌柜梁松片刻,叶十三突然开口又道:“不瞒梁掌柜,我本不是买卖人,只是朋友委托,采办一些货物而已。”
装不住了?
早就看出你不是买卖人了。
梁松微微一笑,似乎对叶十三的话毫不感到意外。
“这个,在下早就看出来了,不过叶掌柜还算是个实诚人。”
梁松摆摆手,示意伙计上茶。
待伙计提来一壶热气腾腾的茶水,给叶十三和吴六子二人各斟了一碗后,又道:“叶掌柜所要的货物,只有镇上衙门的官办档口有,待会我让伙计给您指路,不远,就半里地而已。”
叶十三心里清楚,梁松这是在试探。
想到这里,叶十三拱手道:“朋友那边需要的多,衙门的档口限量,每户人一次只能买半斤,而且一年最多只能买两次,这些量,哪够朋友所需啊?”
“哦!”
梁松放下手中茶碗,点头道:“行情确实如此,确实如此啊!”
说完,谁也没有再提起买卖的事,都端起茶碗喝起闷茶来。
鸟人!
吊老子的虚实?
明明想宰老子一把,却偏偏还要盘老子的道。
老子就耗着,不怕你这鸟人不开口。
叶十三一点都不急,左右摇晃着脑袋,吹着茶水中的浮沫,慢悠悠地品起茶来。
吴六子可没有叶十三那么笃定,端起茶碗牛饮一样,接连三大碗热茶下肚。
梁松斜瞥吴六子一眼,然后视线转移到叶十三脸上,笑道:“看来这位伙计,也是跑累了。”
“可不!”
吴六子拿手背一擦嘴角的茶叶渣,怨声道:“一路跑了那么多货栈,都没买到盐巴!”
“多嘴!”
叶十三猛然沉下脸来,怒目瞪向吴六子,沉声就是一句。
吴六子一惊,霎时就闭嘴不言。
“不碍事,不碍事!”
梁松摆摆手,笑道:“叶掌柜如此小心,这也难怪,毕竟那种货物,是朝廷明令禁止私营买卖,一旦被发现,那可不是罚几个银子就能了事的啊!”
鸟人!
还说老子小心,你他娘的这会比老子还小心呢!
看你装逼能装到何时?
果然,梁松慢悠悠喝了两口茶水,缓缓放下茶碗,淡淡说道:“不过,梁某行商多年,在行业中还有些路子,要是叶掌柜能等得住,梁某不妨替叶掌柜打听一下?”
“多久?”
“要多少?”
“有多少?”
“那就看叶掌柜的银子大小了!”
片刻间,谈话直奔主题,谁也不再装逼绕弯子。
叶十三凝视梁松片刻,沉声道:“五百斤。”
“五千两。”
叶十三和梁松,一前一后,都向对方伸出一只撑开着手指的巴掌。
要知道,按大夏律,私贩官盐十斤者,罚银二百两。
要是数量达五十斤者,可下诏狱。
一百斤以上,那就更不用说了,抄家砍头是没得商量的。
这叶十三一张口就是五百斤,那可是够砍五个脑袋的了。
但梁松更狠,官盐价格,五百钱一斤。
也就是说,一两银子,可买官盐二斤。
这梁松给出的盐价,那可是一斤盐卖十两银子,等于是在官盐的基础上,整整翻了二十倍。
五百斤盐巴,就要叶十三五千两银子。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这句话,那可是亘古不变的硬道理。
在足够的利润下,铤而走险更是不在话下。
这种火中取栗的要命营生,照样有人去干。
“我要现货!”
“概不赊欠。”
两人又是一番交涉。
“好!”
叶十三站了起来,从怀里拿出一叠银票,抽出一张面额五千两的,往桌上一拍,道:“天黑之前,送到沙柳滩村东北方向十五里处,那边自然有人接货。”
一看叶十三如此急着要货,而且付账如此痛快,梁松也站了起来,一拍胸口,道:“知道是那边才需要如此巨大的数量,叶掌柜路子不窄啊!”
“朋友托的事,我还得跑这腿不是!”
叶十三爽朗一笑。
梁松点点头,感慨道:“像叶掌柜如此魄力的买卖人,还真不多见,眼下边城不稳,多地私盐暴涨,听说防区哨卡森严,盘查更是严紧许多,做成一笔买卖不容易啊!”
叶十三像是无所谓的样子,大咧咧说道:“水涨船高,反正羊毛出在猪身上,最后总有掏大钱的人,我只是个搬运工而已。”
话到这里,听得吴六子心头大骇。
这不是摆明了要梁松脖子上的脑袋吗?
如此数量贩卖私盐,那可是要被砍脑袋的。
不但梁松的脑袋被砍,这亨通货栈,怕是也难逃泰丰粮行同样的厄运。
就在这时,叶十三像是突然记起了什么?
“梁掌柜,我还是先小人后君子吧!如此数额的交易,还是给叶某写个收条吧?”
此言一出,梁松神情一怔,思忖片刻,还是拿过笔墨给叶十三写了个收条。
这样更靠谱,眼下官府盘查严紧,钱是给了,到时候收不到货如何是好?
而且,叶十三并没有先付定金,而是为了表示诚意一次性付清了货款。
作为买卖一方的梁松,自然也知道这里面的规矩,写个收条那更是合情合理的。
望着把收条递向叶十三手中的梁松,吴六子不由得观察起梁松肉囊囊的脖子来。
那粗短,又多褶子的脖子,到时候该如何选位置下刀去砍?
根据目测,梁松的那颗脑袋,不比鞑子的脑袋小,起码也有个六七斤吧?
而且,就眼前梁松这身板,被砍掉脑袋后,喷出来的血,绝对比得上十泡马尿的数量,会在地上流成一条血河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