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炸声震碎了洗衣房玻璃窗,程墨白扑倒玛格丽特的瞬间,看见几名戴防毒面具的日军工兵正在不远处架设八九式掷弹筒。
蒸汽管道破裂的尖啸声中,女传教士将铜簪狠狠刺入他烧伤的右臂:\"伤口腐烂程度与胶卷显影时间同步...进医院前必须看完...\"
程墨白滚进下水道时,最后瞥见玛格丽特站在冲天火光中,她撕碎的修女服露出腰间缠满的雷管,手中的《圣经》扉页正在焚烧,烧焦的经文间显露出满铁地质勘探图,用红铅笔圈着汤山溶洞的坐标,旁边批注着\"黄金百合·第18皇室藏宝点\"。
医院死局
程墨白踹开鼓楼医院后墙的排水栅时,腐烂的尸臭混着福尔马林气息灌入鼻腔,地下室的应急灯忽明忽暗,映出墙上用血写的德文警示:\"Seuchengefahr!\"(瘟疫警告),每个字母都拖着长长的血尾,像是垂死者最后的抓痕。
\"上帝,这腿必须截到骨盆!\"英式英语的咆哮穿透隔帘,隔壁威尔逊医生正在给伤员手术,剑桥大学赛艇队的徽章别在染血的白大褂上,电动骨锯的嗡鸣声里混着他哼唱的《统治吧,不列颠》。
手术台突然震颤,截断的大腿动脉喷出三米高的血柱,程墨白冲上去按住伤员,发现这是个戴脚镣的日军战俘,左肩纹着\"荣第1644部队\"的刺青,溃烂的伤口里竟爬出蜈蚣状寄生虫。
\"叶小姐用磺胺救过我的疟疾。\"威尔逊突然用镊子夹起片发灰的皮肤,\"猜猜这标本来自哪个少佐的睾丸?\"他将组织切片对准灯光,显微投影在墙面显出蜂窝状溃烂,正是程墨白在天津见过的芥子气病变特征。
病历本滑落的照片背面,程墨白看到钢笔写的诗句:\"江草江花岂终极,五陵裘马自轻肥。\"字迹与叶知秋三年前在北平西山写的绝命诗如出一辙。
正面则是日军在燕子矶江滩的活体实验:三十余具赤裸尸体被铁链捆成\"大和\"字样,穿防化服的笠原正在给最末端的孕妇注射绿色液体。
\"昨天收治的牧师说...\"威尔逊突然扯开伤员头皮,露出头盖骨上的钻孔,\"日本人在汤山用活人做脑压实验...\"骨孔边缘的灼烧痕迹显示,这是用烧红的九四式甲号军刀生生烫穿的。
楼板突然传来整齐的木屐声,老医生掀翻手术台,露出刻着共济会标志的地窖暗门:\"每个编号对应保险柜...\"他沾血的手指在程墨白掌心画出化学式,\"记住!二巯基丙醇可解砷化合物...\"
军刀劈开隔帘的刹那,威尔逊将乙醚瓶砸向煤油灯,火光照亮他脖颈处的刺青,\"731\"数字覆盖在旧刀疤上,墨色新鲜得像是昨夜刚刺,三个戴防毒面具的日军宪兵呈三角阵型逼近,领头的军曹手持南部式冲锋枪,枪托上刻着七道正字划痕。
\"跑!\"威尔逊撞向药品架,数百支玻璃安瓿在空中碎裂,程墨白滚进暗门时,最后看见老医生白大褂在火焰中鼓成风帆,手中高举的《日内瓦公约》正被军刀劈成两半,泛黄的纸页间飘落张泛美航空的机票存根,1937年12月10日南京飞旧金山,乘客签名栏写着\"叶知秋\"。
血色档案
档案室铁门被踹开的瞬间,二十多具风干的医护尸体随风晃动,像极了朝天宫檐角的风铃,程墨白的军靴陷进地板粘稠的黑色物质,那是凝固的血浆与脑组织混合物,混杂着福尔马林的刺鼻气息。
正中央解剖台上的助手尸体保持着挣扎姿态,左眼被替换成显微镜目镜,右眼眶插着把京都念慈庵的银质药匙,脏器陈列架上标注着日文假名:\"「冻伤标本-20経过観察」\",玻璃罐里漂浮的手指还戴着婚戒,戒面刻着\"中央大学化学系1934级留念\"。
绝密档案柜第三层,烫金封面《防疫作业日志》还带着体温,程墨白翻开扉页就看见自己的照片,天津英租界公寓门口,日期标注着1935.8.15。下一页是叶知秋在协和医院实验室的偷拍照,红笔批注:\"重要実験対象候补\"。
\"程さん、プレゼントを届けに来たよ。\"(程先生,来给您送礼物了)
笠原的声音透过扩音器震落墙皮碎屑,程墨白猛然回头,发现天花板的通风口夹着半枚带血的护士帽,正是叶知秋当年常戴的样式,蕾丝边还保留着被化学试剂灼烧的焦痕。
末日钟声
程墨白攀上安全区水塔时,整座金陵城正在他脚下燃烧,秦淮河化作流动的火龙,夫子庙的棂星门轰然倒塌,飞溅的琉璃瓦在夜空划出绿色流星,他解开染血的油布包,最后三本档案册的霉味混着尸臭钻进鼻腔,那是江滩淤泥特有的腥气,混着中山码头铁锚的铁锈味。
\"咚——\"
下关方向的钟声穿透爆炸轰鸣,惊起成群的食腐乌鸦,程墨白掏出叶知秋送的浪琴怀表,表面被流弹击穿的裂痕正好将七点整的指针劈成两半,这原是北平协和医学院的解剖室计时器,此刻秒针跳动声竟与长江边的屠杀同步,每声枪响,表盘裂痕就渗出丝血线。
\"程さん、南京の夜は美しいでしょう?\"(程先生,南京的夜色很美吧)
笠原幸雄的声音突然从扩音器炸响,程墨白猛然伏低,看见新街口广场架起的探照灯束中,三个戴\"宪兵\"臂章的日军正往中山先生铜像上浇汽油,鎏金的\"天下为公\"在火焰中扭曲成\"八纮一宇\"。
安全区围墙外突然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嚎声,程墨白的望远镜里,地狱浮现在眼前,金陵大学图书馆正被改造成临时解剖场:日军将孕妇绑在阅览桌上,用《四库全书》垫高手术台,沾满墨汁的毛笔在隆起的腹部标注切割线,戴金丝眼镜的军医哼着能剧小调,手中的助产钳正夹着胎儿颅骨。
在不远处的空地上,一排排手无寸铁的平民在被日军用机枪扫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