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是他。”连荼羽斩钉截铁地说道。
因为她能真切地感受到枭督权身上的悲怆,甚至隐约趋于癫狂。
那不是单纯的情绪,而是萦绕在他整个人身上,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痛彻心扉。是无能为力的遗憾,也是无数次失望堆砌起来的绝望。
“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发现,无论是小萝卜精,还是无患木精,都被他养的很好。”
如果他在贼喊捉贼,那他有什么理由迫害一城人后,又对这些拼接起来的“怪物”这么好呢?
这显然不合理。
“说不定是他心虚呢。”项玲还是不肯相信枭督权是个好人。
连荼羽则继续分析道:“他实力不俗,却枯守这么一座人不人鬼不鬼的城池……他极有可能是被特意留下来的。”
万宿霜顺着连荼羽的思路想下去,不由得有些感慨:“留他见证自己的臣民如何备受煎熬,好毒的攻心计。”
见她们两个都这么说,项玲终于信了几分,难得对枭督权生出了一丝恻隐之心:“听上去那个病秧子还怪可怜的。不过,说不准这可怜之人的身上,还有可恨之处呢。”
恻隐之心也压不住项玲对偷袭者的讨厌。
万宿霜无奈地摇了摇头,接着说道:“可不可恨尚且不能定论。但有一件事可以确定,那就是导致失魄城变成如今这副模样的人,一定与那位城主脱不开关系。”
对于这个结论,连荼羽十分赞同。
她甚至由此联想到了此次迷惘之地的准入条件上——无姻缘牵挂。
没有姻缘方面牵挂的人,大致可以分为两类。一是从未经历过男女之情,二则是因情伤而断情绝爱。
这两类人对待感情的态度皆有偏颇,也就意味着在面对感情问题时,他们不一定能做出最恰当的决定。
而做错决定的后果,便是永久的留在迷惘之地,成为迷惘之地成长壮大的养料。
如此一来,看似莫名其妙的准入条件,其实是迷惘之地精心布置的一道陷阱,静候无知无畏的冒险者自投罗网。
既然与感情有关,那连荼羽大胆推测,导致失魄城变成如今这副模样的罪魁祸首,极可能就是那位城主的挚爱,或者说是曾经的挚爱。
若事实真如她猜想的这样,连荼羽大概知道自己该怎么完成任务了。
其实所谓的“任务”,也仅仅是一种说法而已。因为根本没有人会一本正经地告诉你进入迷惘之地后该做什么。
所有进入迷惘之地的人只有一个共同的目标——离开这里。
而离开迷惘之地的方法,说简单也简单,但要说难,也的确有几分难度。
那就是迷惘之地的原住民真心诚意地愿意送他们所谓的“外乡人”离开。只要得到允诺,就随时可以离开了。
不过,世代生活在迷惘之地的原住民们在潜移默化之中,早就以迷惘之地的意志为先。
他们并不会轻易答应送外乡人离开,除非这个外乡人所做之事成功折服了原住民。
连荼羽无论如何都要留在城主府,这便是最主要的的原因。若能解决失魄城的问题,她们三个想要离开绝对不成问题。
命运将她们引到此处,自然有其用意。
况且,失魄城的怪异与魂魄有关,她想知道这其中的关键,看看是否于复活阿渡一事有所裨益。
更别提她们人生地不熟,贸然离开此地绝非明智之举。
而她现在之所以要将事情掰开揉碎来讲,主要是为了让项玲对整件事有所了解。
没办法,谁叫她是三人小队中武力最强悍的那个呢。一旦她钻了牛角尖,她和万宿霜还得分出心思来看着她。
倒不如提前将事情讲清楚,后续能少不少麻烦。
至于连荼羽这样做的另外一个原因,则是在向枭督权展示她的逻辑与思维。
毕竟,只有当你真正拥有解决问题的能力时,别人才有可能完全信任你。
就在万宿霜还在担心隔墙有耳之时,连荼羽已经可以肯定,她们所说的每一句话,都传入了那位城主的耳中。
如果自己对于局势的分析没有出现太大的偏差,或许用不了多久,他就会主动来找她们了。
……
事情也正如连荼羽所料。
次日一早,枭督权便敲响了客院的大门。
项玲直至将人请进门来,还在敬佩连荼羽的先见之明。
几人很快便在厅内坐定。
枭督权率先开口:“昨日匆忙,未曾介绍自己。在下枭督权,失魄城城主。”
连荼羽见他态度谦和有礼,便意识到她昨天的猜测约莫是八九不离十了。
“枭城主唤我阿羽就行,这两位是阿霜与阿玲。”
这个介绍一听就没什么诚意,但枭督权并没有不满。若一上来就报真实信息,他反而会看低她们。
毕竟,出门在外,防人之心不可无嘛。
“昨日鲁莽,差点伤了阿玲姑娘,我在这里给你赔礼了。”
项玲撇了撇嘴,在万宿霜如有实质的目光下,不情不愿地客套了两句,然后便再也不开口了。
都是表面功夫,那就谁也别挑谁的毛病了。
连荼羽更是省去寒暄的环节,直白地问道:“对于我昨日的种种推测,枭城主可有什么要补充的?”
她直接戳破了枭督权偷听她们谈话的事实,不给他半分辩解的机会。
不过,枭督权本来也没打算辩解。他甚至全程面不改色,看不出半点局促之意。
反倒是万宿霜和项玲,犹如被雷劈了一般,她们昨天可是说了许多不该说的……
枭督权自然看到了她们两个惊恐的神情,觉得有些好笑。好在他还有几分善解人意,没有笑出声。
“补充倒是没有,就是想听一听阿羽姑娘的解决方案。”
“那就要看在你心中什么最重要了。”
“此话何意?”
“敢问在枭城主心中,是与旧日情人重归于好重要,还是拯救失魄城中日日挣扎魂魄重要?”
连荼羽虽然没有陷入过情爱之中,但也知道情爱上头的人往往最不讲道理,也最难以琢磨。
故而她必须提前问清楚,以此来确定最终的解决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