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劈手夺过景王手中的小花瓶,直接倒扣在了他的脑袋上。
满殿惊愕,发出一阵哗然。
花瓶里的残水哗啦一声,兜头浇了谢明奕满颈满脸都是。
几束沾着露水的野花狼狈地挂在他发冠上,枯萎的草叶紧贴着额头,湿漉漉地往下滴着水。
方才还得意扬扬的谢明奕瞬间成了只落了汤、沾了泥的呆头鹅。
他僵在当场,不可置信地看着谢翊宁。
景王妃吓了一跳,更是目瞪口呆,一句话都不敢说。
太后也看傻眼了。
没想到永安王这个混不吝的在亲娘寿宴上也敢闹事。
王贵妃见势不妙,立刻扑倒在文昭帝脚边,未语泪先流。
“皇上,您要给奕儿做主啊!!!”
“奕儿他一片赤诚孝心,天不亮就巴巴地跑去西山,就为了给皇后娘娘采这带着露水的新鲜花草!”
“他知晓皇后娘娘心系黎民,提倡节俭,这山野之物最是贴合娘娘的心意。他谨遵懿旨,何错之有?”
随即,她猛地转向永安王的方向,悲愤交加:“可永安王他为何要当众如此羞辱奕儿?奕儿不过是想尽一份心,照娘娘的意行事罢了。”
“难道在永安王眼里,皇后娘娘只该收那些金玉堆砌的贵重之物?这些心意就一文不值?”
“求父皇给儿臣做主啊!”景王也赶忙把脑袋上挂着的野花拽掉,扑通跪在地上求文昭帝做主。
景王妃也赶忙跟着跪下了。
一家三口跪倒在地,谢翊宁却一副嚣张跋扈的模样,任谁看了觉得是王贵妃一家倒霉,被欺负了。
崔皇后看着站出来的小儿子,心里既安慰又有些担忧。
景王毕竟是兄长,若是今日之事传出去,小儿子少不了又要被言官们上书抨击了。
谢翊宁不给文昭帝开口的机会,朗声看向谢明奕。
“别说什么心意不心意的,你今日早晨明明就没出过府,是你府中的管事去路边摘的野花,你这算不算欺君之罪?”
“你派人监视我???”谢明奕脱口而出。
谢翊宁怕王贵妃母子搞事情,他当然早早就派人去监视了景王府。
但他可不会承认。
“那是因为本王派人去玄空寺给母后祈福时,路过西山,看见了你王府的管事,可没看见你。”谢翊宁振振有词。
谢明奕:“……”
文昭帝听到这话,当即呵斥:“谢明奕,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欺瞒朕和皇后?!”
听到父皇直呼他的大名,谢明奕顿时冷汗直流。
他根本没想到谢翊宁会当场发难,所以压根没亲自出城去采花。
太后看着他这表情,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蠢货。
做戏都不知道做全套。
她紧紧抿着唇,思索着接下来的计划。
王贵妃母子多半靠不住了,还得靠她自己。
文昭帝的呵斥并没有停下:“景王,回答朕!”
“永安所言,是真是假?!”
“你今日究竟有没有亲自去西山?!”
“你府中管事是否采花献礼?!”
“你方才所言踏露亲至,是实情?还是欺君罔上?!”
一连串的质问,字字诛心,谢明奕如遭雷击,眼里哪里还有半分之前的得意。
“启禀父皇,儿臣去了。若七弟说本王没去,空口无凭,你倒是拿出证据来啊。”谢明奕不敢承认自己先前在撒谎,只能硬着头皮否认。
他就不信了,他咬死不认,谢翊宁能把他怎么着。
“死到临头还敢欺骗父皇是吧?”谢翊宁冷笑。
“那我问你,你若去了,你可知道今日清晨西山下了一场雨?你还能冒雨采花?你打的伞是哪把伞?”
“我当然知道!下了一场小雨而已,不耽误本王采花。”谢明奕继续嘴硬。
“至于伞么,王府多了去,谁记得用的哪把伞。”
谢翊宁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谢明奕生出了一股不妙的预感。
下一刻,他就听到谢翊宁笑着开口:“启禀父皇母后,西山今日清晨并未下雨。”
谢明奕:“……”
王贵妃也被儿子蠢到了。
平日里读书识字骑马射箭样样都不错,怎么这点小事上竟然犯了懒,还被人抓个正着。
但眼下不是计较的时候,她脑中电光石火般一闪,抓住谢翊宁话语中的一个漏洞,当即开口:
“皇上明鉴!这京城西边,一远一近,有两座山都唤作‘西山’!”
“那远的西山,离城数十里,山高林密,确是人迹罕至的荒僻之地。”
“可还有那近的西山呢?就在西郊皇家猎苑边上,虽也叫‘西山’,实则不过是片草木葱郁的缓坡,景色宜人,常有京中贵胄去踏青游玩,离景王府不过半个时辰的车程!”
王贵妃越说越有理,声音也越来越大:
“奕儿今晨天蒙蒙亮便起身,正是去了这近处的西山。为的是在晨露未干时,采撷最新鲜的花草献给皇后娘娘。他亲口对臣妾所言,岂能有假?”
她又迅速转向谢翊宁,语气带上了一丝质问和委屈:
“永安王殿下,天下管事衣着相似者何其多。近处西山本就常有贵人仆从往来,我儿堂堂亲王,派个管事先行探路或是协助采摘,又有何不可?怎能因此就断定我儿未曾亲至,还扣上欺君罔上的滔天大罪?!”
听到母妃的话,谢明奕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跟着连连附和。
“正是如此。七弟说西山并未下雨,也只是你的人瞧见时并没有下雨。管家先行探路,本王稍后就到,那时下了一场毛毛雨,难不成你的人今日一直呆在西山不成?”
“父皇,儿臣对天发誓,这花就是儿臣亲手摘回来的!若儿子撒谎,那就天打雷劈,一辈子无子。”
见景王把话说得那么重,殿内之人又有些动摇了。
难不成真是永安王的人看错了?
一旁的景王妃脸色煞白,低着头,一言不发。
眼见母子二人把这个谎话圆了回来。
太后这才开口,轻咳两声:“好了。一场误会罢了,怎么说都是孩子的一片孝心。皇后今日诞辰,你们在这吵吵闹闹像什么话。”
“皇后今日诞辰,本是喜庆的日子,你们在这大殿之上闹起来,针尖对麦芒的,岂不是毁了皇后的好日子。”
她语气温和,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责备。
“永安啊,”太后看向谢翊宁,“你关心你母后,哀家心里是明白的。只是你先前竟然当众将花瓶扣在你二皇兄头上,成何体统?”
而后又看向文昭帝。
“皇上,若不惩戒永安,之后人人效仿,又将皇室颜面置于何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