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我的错,要是我当初没有答应他们就好了。”棠云麒回忆起那件事情,眼里满是后悔与恨意。
如果没有去,婋婋就不会丢,棠家村更不会……
他说到这里,谢翊宁和晏逐星的脸色都沉了下去。
他们已经猜到了事情的始末。
那位秦夫人和小姑娘,应该就是潜逃出京的秦王妃和小郡主。
他们之所以把棠云婋打扮得和小郡主一模一样,想必是为了借她甩开京城来的追兵。
“大哥,不是你的错,是他们有心谋算陷害。是坏人的错。”晏逐星紧紧握住了大哥的手,眼里没有半分责怪。
棠云麒觉得喉头像是堵了一团棉花,吐不出来又咽不下去,难受得很。
他点了点头,艰涩地把后续的事情说了出来。
“后来我们跟着秦夫人一块去了青州,在青州刚准备赏灯,忽然冒出了一群人追杀秦夫人。”
“秦夫人把秦小姑娘塞给了阿爹阿娘,让他们快跑。”
“她和护卫带着婋婋跑走了。”
“阿爹阿娘想着她的亲女儿还在我们手里,她应该会把婋婋带回来交换。”
“阿娘想去报官,但阿爹却说追杀秦夫人的人不像普通人,先不要急着报官,否则婋婋怕是会有危险。”
“于是我们兵分两路。”
“阿娘身体好,脚程快,领着秦家小姑娘回棠家村等秦夫人。阿爹说他们若是想要回孩子,一定会回去找我们的。”
“阿爹身子弱,就带着我和二弟去了青州知府府衙门口等着,若是阿娘没把婋婋带回来,再报官。”
“不曾想……”
说到这,棠云麒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他攥紧了拳头:“不曾想,阿娘回到棠家村时,棠家村二十一户村民,一百三十八口人,无论男女老少,尽数……被灭门。”
谢翊宁和晏逐星同时攥紧了拳头。
棠云麒哽咽的声音还在继续。
“阿娘察觉到不妙,带着秦家小姑娘想折回青州找我们,就被秦夫人的护卫给拦住了。他们带了不少人。”
“阿娘双拳难敌四手,将秦家小姑娘扔给他们之后立刻逃走了。”
“阿娘担心我们,片刻不敢停,当即重新赶回青州。阿爹得知此事,知晓屠村之人并非一般人,说不定人家等着咱们自己报官送上门。”
“于是马不停蹄带着我们从青州逃往了沂州,几度辗转最后在扬州落了脚。”
“这些年来,我们从未放弃过找你。”
他看向晏逐星,眼里已经蓄满了泪水。
“我十二岁时就想跟着柳镖头走镖,方便去各地找你,但阿爹阿娘不同意。十五岁那年我偷偷跟着走了一次镖,平安回家后,阿娘将我吊起来打了一顿。”
“我说为了找你,阿娘最后才放过我。不再反对我走镖。”
“阿爹阿娘也在用他们的法子找你。”
“阿娘力气大,普通人扛大包一次只能扛一包,阿娘双肩一边一包轻轻松松。”
“所以每次码头卸货时,她都会去扛大包挣钱,顺便打听来来往往的货船,有没有见过一个走丢的小姑娘,拜托他们若是有线索了,就告诉她。”
“流落扬州后,父亲再不敢提秀才身份。重新教书无望,便只得接了抄书、代写书信的活计糊口。”
“每每替人执笔,他总会在信末添上一笔:若得见一个唤作棠云婋的小姑娘,万望回音,有重谢。”
“只可惜,一直没有收到过你的消息。”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已经哑得不像话。
“我知道的,我知道的。我从未怨过你们。”晏逐星拼命想要忍住眼泪,却无法控制。
一旁的谢翊宁静静听着,只觉自己的喉间也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又涩又紧。
晏逐星那无声滚落的泪,仿佛带着灼人的温度,烫得他鼻腔发酸,心口像被陈醋浸透了一般又沉又胀。
他下意识地想要替她擦掉眼泪,却又收回了手。
人家亲兄长在一旁呢,他这么做不合适。
于是他默默地将帕子递了过去。
晏逐星张手接过,想要拿帕子,却不小心抓住了谢翊宁的手。
她抓得太急,谢翊宁想要抽回来都来不及。
晏逐星似乎全身心都投在了回忆里,没有注意到自己正咬牙切齿,紧紧抓住了永安王的手。
“我想起来了……”
晏逐星一字一句道。
“秦夫人把我带走时,我手上多了一个手镯。”
“我很害怕,吵闹着要阿爹阿娘,他们不撒手,我便用力捶了抱着我的人一拳。”
“然后他就松手了。”
谢翊宁想起先前棠云麒说她小时候一拳能把铁锅砸出一个凹坑,顿时肃然起敬。
那个想要绑走她的秦王妃护卫,怕是伤得不轻。
“我摔到地上,然后撒腿就跑到了人多的地方。赏灯的人太多,他们没有追我。而我跑累了,吓坏了,就在人群里哇哇大哭。”
“后来,就是温如霜把我给抱走了。”
“她说她是官老爷的夫人,她认识阿爹阿娘,她可以带我去找她们……”
在大哥的提示下,晏逐星一点一点想起了当年的事情。
“嗯?所以定远侯夫人不是那个秦夫人???”棠云麒这才反应了过来。
当初借宿的人,并不是后来收养了妹妹的定远侯夫人。
谢翊宁接话:“不是。”
他将秦王妃的事情说了出来。
棠云麒恍然大悟。
原来先是秦王妃拐走了婋婋,婋婋机灵逃脱之后却被定远侯夫人给抱走了。
当年在青州知府衙门前,他分明见过那辆载着亲眷的马车驶入其中。
咫尺之遥,车帘内或许就坐着妹妹。
而他们竟就这样生生错过了十几年!
想到这里,棠云麒便懊悔得直捶桌子。
晏逐星被他这举动惊得下意识地伸手想去检查大哥的手有没有受伤,这才发现,自己刚刚竟然一直抓着永安王的手?!
她的脸瞬间涨得通红。
她偷偷瞥了一眼谢翊宁,见他盯着大哥像是在思索什么。
似乎没有计较她刚刚抓他手的事情,晏逐星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而忽然被松开手的谢翊宁则是在强装镇定。
不能脸红、不能脸红、不能脸红。
要淡定,要淡定,要淡定。
他拼命在心里警告自己。
他若露出了羞赧的神色,那小恩人多尴尬啊。
他清了清嗓子,主动开口转移了话题:“秦王妃或许是借了婋婋甩开京城的追兵,但屠了棠家村满门的,未必是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