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普特说罢,转身离开。
“霍普特,回来!”
普塔莫斯慌了,用力拍着闭合的大门,悲痛欲绝地呼喊。
“孩子,回头吧!不要再错下去了,你会后悔的!你会后悔的......你会后悔的啊......”
普塔莫斯踉跄地坐回椅子上。
“法老,是臣瞎了眼,才认了他当学生,给了他这么多权力......”
“霍普特,我救不了你了......师父没用,是师父没用......”
普塔莫斯急火攻心,剧烈咳嗽起来,喷出大口大口鲜血。
普塔莫斯眼皮一合,朝后昏厥过去。
他的侍从一拥而上,将他抬到床上急救,“大人,大人!”
霍普特化着浓妆,抬头望向卡尔纳克圣殿的观星高台。
那是神庙最高权力和地位的象征,多少人遥不可及的梦想。
蔓可曾和她父亲多少夜在上面看星辰看月亮,阿蒙曼奈尔也是从这座高台跳下,结束了罪恶的一生。
霍普特戴着硕大的金耳环和金项圈,身披一张油光水亮的豹皮,腰系宝石腰带,华丽百褶裙拖地,手持圆头黄金权杖,一步步登上圣殿的台阶。
高台之下,数千祭司齐齐俯身叩拜,声似洪钟,气贯长虹。
“恭拜大祭司!”
“诸位,起身吧!”霍普特扬起手臂,宽大的袍袖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原来这就是权力的滋味,一呼百应,万人敬仰,如果只有获得那无上高位,才能保护亲人不受伤害,那么他别无选择。
公元前1323年冬日,年仅二十岁的霍普特问鼎上下埃及神权巅峰,成为古埃及十八王朝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大祭司。
埃及朝堂无人主持大局,海吉夫临危监国,召开紧急会议,霍普特身着大祭司服,走入议事厅,在阿蒙大祭司的包金黑木椅上落座。
海吉夫不满地指摘,“霍普特,普塔莫斯大人还没有去世,你怎就能自立为大祭司!”
霍普特气定神闲地开口,“普塔莫斯大人身体欠佳,已不能履职,法老新丧,朝局动荡,义父属意我立刻接手神庙事务以安定人心。”
海吉夫瞪着霍普特那副道貌岸然的样子,真没想到他野心膨胀得如此厉害,钻了空子一飞冲天,但霍普特好歹是图坦卡蒙陛下信赖器重的人,至少大祭司之位没让阿伊派系臣子夺得。
海吉夫厉声向阿伊发问,“宰相,你既说法老已经去世,为何不让我们瞻仰法老尸体,是否另有隐情!”
“法老遗体损坏严重,为保证防腐工序及时进行,确保法老获得永生,本祭司已将陛下尸身挪至帝王谷木乃伊之家。本祭司现在颁布第一道神旨,阿蒙神告知我,他选择宰相大人继任法老之位,成为他在人间的化身。”
“什么!!”霍普特突然倒戈,杀得海吉夫措手不及。
阿伊露出欣慰得意的笑。
霍普特跪在阿伊面前,“还请阿伊大人遵循神旨,迎娶先法老寡后,早日登基稳定神圣秩序。”
阿伊扶起他,笑意盎然,“大祭司大人快请起。”
阿伊和霍普特默契地演着双簧,海吉夫终于缓过神来,“霍普特,你要与这弑君的奸臣为伍窃夺王位吗?你本是村妇之子,因法老提拔才出人头地,你如此对得起法老对你的栽培和爱护吗!”
又是攻击他忘恩负义,霍普特胸口剧烈起伏着,普塔莫斯,海吉夫,全都骂他,纳克特敏如果最后能说出话,一定也会指着他的鼻子痛骂他不是个东西。
可谁了解他心里的痛呢,他也不需要理解,只要绝对的权柄,碾压他们,掌握命运。
霍普特微微侧头,面向海吉夫,大言不惭到,“我正是为了报答法老,如今国内秩序紊乱,外有强敌威胁,政权平稳交接为埃及第一要务,宰相大人既有治国之才,又有体恤人民之心,实为下一任法老最佳人选。”
“你,你,巧言令色,颠倒黑白!简直是蛇蝎心肠,”海吉夫被他的无耻言论震惊,他怎么以前没看出霍普特是这种货色,“卡尔纳克比你资历深厚的高级祭司多得是,大祭司之位绝对轮不到你来做!”
“是。”
“我们不接受。”
“对,不接受!”
法老一派的臣子纷纷附和。
阿伊摩挲着下巴发话了,“怎么就不行呢,回望埃及千年历史,法老之子担任阿蒙神大祭司者众多,譬如阿蒙霍特普法老的长子图特摩斯王子就是阿蒙大祭司,为何霍普特不可。”
法老之子?霍普特是法老之子?霍普特怎么可能是图坦卡蒙的儿子。
海吉夫双目圆睁,浑身都惊悚得打颤,“阿伊,霍普特是你的儿子,是你的儿子!”
海吉夫顿时明白为什么阿伊和霍普特会串通在一起,他们隐藏了那么久,骗过了所有人,海吉夫仰天悲呼,“陛下,你看到了吗,我们被这个奸贼耍了啊!”
一口一个奸臣一个奸贼,阿伊爆发了,“海吉夫,我不就是你家的奴仆出身吗,这么多年我真是忍够了,我马上就是法老,你是我的奴隶,我超越了你!”
海吉夫道:“阿伊,我从未因为你的出身鄙夷过你,你的成就是你付出所得,我厌恶的是你生出僭越之心!”
“够了!”霍普特下令,“海吉夫敢阻拦神旨,现革去一切职务,抓捕入狱。”
“你们敢!”海吉夫怒发冲冠。
全副武装的士兵冲入朝堂,将海吉夫重重包围,海吉夫望着乌压压的军队,知道底比斯王城军恐怕也已经落入阿伊之手,如网中之鱼,捶胸顿足,“奸贼,奸贼!”
不认同阿伊的臣子集体被抓捕,宁死不屈,厉声谩骂。
“你们,你们不会成功的,邪恶永远打败不了正义!”
议事厅空了一半,阿伊派系的臣子志得意满,纷纷跪地,“还请宰相大人举行奥皮特庆典,早日登基。”
阿伊走到图坦卡蒙那张他梦寐以求的王座旁,甩袖坐下,“好!”
短短几日,阿伊和霍普特父子把持埃及世俗权力和神圣权利,占领了底比斯城中武器制造工厂,迅速部署军队防守在底比斯四处,做足了改立新王的准备。
霍普特忙得晕头转向,不辨日夜,终于想起来去探望普塔莫斯。
还没走进普塔莫斯的卧室,就听到里面传出悲戚的哭声。
霍普特心脏狂往下坠,撒腿往里跑。
一个老人安详地躺在床上,双眼紧闭,双手平放在身侧,就像是陷入了沉睡。
霍普特抖如筛糠,伸手去探他的呼吸。
普塔莫斯冰冷的尸体已经完全僵硬,断气许久了。
霍普特如遭雷劈,扑通一声双膝跪地,“师父!师父!
霍普特大叫,“来人,来人!”
“大祭司大人。”
霍普特手指颤抖着指着普塔莫斯,“他怎么了?快去请医生......”
小祭司哀痛道,“大人病得实在太重了,昨晚离世了。”
霍普特满目悲怆,泪光闪动,气息虚弱地问:“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不叫我来见他最后一面?”
小祭司支支吾吾不敢说。
霍普特望着普塔莫斯,痛极反而咯咯笑起来,“你不想见我对吗,你不肯原谅我啊!”
“啊!”霍普特只觉身体像个不断充气的大皮球,不发泄出来他就要炸裂开了,霍普特抽出剑,旋风一般砍在周围人身上,“是你们没有照顾好他!”
众人抱着流血的胳膊跪下来,“大人,请您息怒。”
“滚!”
霍普特爬到普塔莫斯床边,拉住他僵硬的手,摸自己的脸,“师父,我回来了,我回来了,为什么不等我......为什么......求你再看看我吧,我不作乱了,只求你能回来......”
霍普特仰头大哭,涕泪横流。
霍普特哭得没有力气,软倒在床上,迷蒙的眼望着晃动的天花板,一丝怨恨的幽光从眸中透出,“是你,为了拉拢他,把女官海莲赏给他做妻子,让他受了背叛病得愈发重,好啊,图坦卡蒙,我霍普特与你绝不同生,非死不休!”
哈托尔宫。
安赫姗那蒙花容憔悴,哭得眼眶红肿,愤怒地把桌上的花瓶扫到地上,“阿伊,你趁早死了这条心,是你杀死了我弟弟!”
阿伊威逼到,“王后,你最好认清现在的形式,乖乖嫁给我,我可以留你性命。”
“我死也不会嫁给你!”
“我的王后,我看你是精神失常了,等你想好再告诉我。”
安赫姗那蒙浑身阵阵发冷,跌坐在地上痛哭。
不可以,她不可以坐以待毙,安赫姗那蒙咬破手指,用血做墨,在纸莎草上写到。
“赫梯国王苏庇路里乌玛斯陛下,我的丈夫尼弗鲁瑞亚死了,可我没有儿子,我不想嫁给仆人,听说您儿子众多,可否给我一个儿子,我会让他成为我的丈夫和埃及的国王。”
扎南沙,扎南沙,你会来救我吗......如果你不愿来,就让你的兄弟来吧,至少,他和你能有一半相同的血脉......
眼泪一颗颗滚落在纸上,冲刷着血字,绽开一朵朵鲜红的花。
安赫姗那蒙唤来心腹仆人,“把这个刻到泥土板上,悄悄送去赫梯,务必保密。”
“是。”
王后斑驳的泪眼燃烧着复仇的烈焰。
阿伊,我绝不让你得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