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星黎走下擂台时,玄螭剑的剑穗在风里晃出细碎的银光。
她的掌心还残留着方才与慕绾月对峙时的余温——那姑娘的手腕冷得像块冰,隔着衣袖都能触到骨头的嶙峋。
黎玄澈站在擂台边缘的阴影里,广袖垂落如瀑,连狐尾扫过青石板的声音都敛得极轻。
见她走近,他抬手时带起一缕若有若无的沉水香,帕子递到她面前时还带着体温:\"眉骨擦破了。\"
慕星黎这才察觉额角火辣辣的疼。
她接过帕子按在伤口上,余光瞥见黎玄澈垂在身侧的手——指尖泛着极淡的金纹,是神族血脉翻涌的迹象。
她喉头一热,压低声音道:\"师尊,我发现雪无涯体内的傀儡丝是由天机阁所为,而且慕绾月也是受人操控。\"
黎玄澈的瞳孔微微收缩,眼尾那抹红痣随着眉峰轻挑更显妖异。
他垂眸时睫毛在眼下投出阴影,声音却稳得像山岩:\"如何确定?\"
\"方才用灵力探她识海时,\"慕星黎的指甲掐进掌心,\"有若隐若现的卦象残留,和天机阁的'天命纹'吻合。\"她想起方才灵泉异常减少的事,喉间又泛起苦意,\"更要紧的是......\"
话音未落,演武场突然响起瓷器碎裂的脆响。
慕绾月不知何时挣脱了裁判的看管,正摇摇晃晃往这边走来。
她的发丝散了一半,后颈的红痕比之前更艳,像条活过来的赤练蛇。
最诡异的是她的眼睛——黑瞳完全涣散,只剩眼白泛着青灰,活像被抽走了魂魄的提线木偶。
\"小心!\"月明洲的声音从左侧传来。
这位傀儡师不知何时跃上了石栏,玄色劲装被风掀起,露出腰间一串青铜傀儡钉。
他脚尖点地掠到慕绾月身前,掌心按在她额间:\"停下!
你主子的神魂锁快绷断了!\"
慕绾月突然发出尖锐的嘶鸣,指甲骤然变长三寸,泛着青黑的光,直朝月明洲心口刺去。
那动作快得像道黑影,连裁判长的拂尘都没来得及扬起。
\"放肆!\"黎玄澈的声音里裹着雷霆。
他抬手轻挥,一道银白色狐毛如利刃破空,精准缠住慕绾月的手腕。
被神族灵力灼烧的瞬间,那姑娘的后颈爆出血珠,红痕竟顺着狐毛往黎玄澈方向爬了寸许。
看台上传来茶盏落地的脆响。
慕华安不知何时站了起来,青衫被风灌得鼓胀。
他腰间的青铜环泛着幽光,右手食指正以奇异的节奏叩着栏杆——一下,两下,和慕绾月挣扎的频率分毫不差。
\"慕长老这是要做什么?\"裁判长的拂尘终于扫到近前,却在离慕华安三尺处被无形屏障弹开。
他脸色骤变,\"你竟在演武场设了隔音阵?\"
\"不过是怕吵到各位看比赛。\"慕华安笑得温文尔雅,可眼底翻涌的阴鸷却像淬了毒的针,\"我这侄女自小受不得刺激,方才被星黎的邪术吓着了......\"
\"住口!\"慕星黎打断他的话。
她盯着慕华安腰间的青铜环,那上面的纹路和慕绾月后颈的红痕如出一辙,\"你用'神魂锁'操控她多久了?\"
慕华安的笑容僵在脸上。
他突然屈指一弹,青铜环发出嗡鸣。
被狐毛缠住的慕绾月猛地弓起背,喉间挤出破碎的字句:\"杀......杀了她......\"
黎玄澈的狐毛骤然收紧。
慕绾月痛呼出声,后颈的红痕终于裂开一道血口,露出里面半寸细如发丝的金线——正是天机阁操控傀儡的\"天命丝\"。
\"原来如此。\"月明洲盯着那金线,突然从怀中摸出个青铜小鼎。
他咬破指尖滴了滴血在鼎上,鼎身立刻浮现出与慕华安青铜环相似的纹路,\"这是我在紫霄仙宗地牢里找到的残器,果然和天机阁有关。\"
慕华安的脸色终于变了。
他转身就要往看台后方退,却被黎玄澈的神族威压定在原地——四周的空气像突然凝了层冰,他每动一步都要耗费双倍灵力。
\"慕华安,你还不肯收手吗?\"黎玄澈往前走了半步,广袖里的狐尾终于完全展开,九条银毛在阳光下泛着冷冽的光,\"当年你为夺慕家秘术逼死我师妹,如今又勾结天机阁,当真是以为神族血脉断绝,无人能治你了?\"
慕华安的额角渗出冷汗。
他突然尖笑起来,声音里带着破瓮似的沙哑:\"你们以为这样就能赢了吗?
天机阁的势力远超你们想象!\"他的目光扫过演武场四周的云层,那里不知何时聚起了团团黑雾,\"等他们的人到了......\"
\"师尊!\"慕星黎突然拽住黎玄澈的衣袖。
她的识海又传来刺痛,灵泉的位置空得发慌——方才为压制慕绾月,她又用了灵泉的力量。
更让她心悸的是后颈那道红痕,此刻正随着慕华安的话隐隐发烫,像有人拿烧红的针在扎。
\"星黎?\"黎玄澈立刻转头,眼底的冷意瞬间化作担忧。
他抬手触碰她后颈,指尖刚碰到皮肤便猛地缩回——那红痕竟烫得惊人,\"这是......\"
\"无妨。\"慕星黎咬着唇摇头。
她看向月明洲,后者正将青铜鼎收进怀中,脸上的傀儡师面具不知何时摘了,露出左脸一道狰狞的伤疤,\"我们需要更多情报,你能再提供一些帮助吗?\"
月明洲摸出张泛黄的羊皮地图,展开时露出密密麻麻的朱砂标记:\"这是天机阁在南域的据点分布图,紫霄仙宗的傲无痕负责运送傀儡丝,慕华安则用'神魂锁'控制凡人。
他们的目标......\"他的声音突然低下去,\"是千幻神宗的'封灵阵'。\"
演武场的风突然停了。
慕星黎盯着地图上被圈红的千幻峰,玄螭剑的剑柄硌得掌心生疼。
她想起昨夜灵泉瓶发烫时的预感——那些暗流终于浮上水面了。
\"多谢。\"她将地图小心收进储物袋,抬头时正看见黎玄澈望着慕华安的方向,九尾在身后如银瀑翻涌。
裁判长已经带人制住了慕绾月,看台上的议论声像涨潮的海水,却都被黎玄澈的神族威压挡在三尺外。
\"今日的事,我会禀明宗主。\"裁判长走到近前,拂尘上的玉坠还在轻颤,\"但慕长老毕竟是外门首座......\"
\"不必顾虑。\"黎玄澈的声音像浸了霜的剑,\"我神族以血脉为誓,必还千幻一个清白。\"
慕星黎望着他的侧影,突然想起前世被背叛时,也是这样一双眼睛——那时他还是个少年,却为了护她挡下致命一击。
如今他的九尾更盛,可看她的眼神,倒比当年更柔了几分。
\"师尊。\"她轻声唤道。
黎玄澈转头,眼底的冷意瞬间融成春水:\"回峰再说。\"他抬手召来青鸾车,车帘被风掀起时,露出里面铺着的狐毛褥子——是他昨日特意让人晒过的,还带着阳光的味道。
慕星黎踏上青鸾车时,回头望了眼演武场。
慕华安还在挣扎,可他腰间的青铜环已经黯淡下去;慕绾月被裁判长的弟子扶着,后颈的红痕正在消退,脸上有了几分活人气息。
云层后的日光重新洒下,将千幻峰的金顶照得发亮。
她摸了摸后颈的红痕,又握紧储物袋里的地图。
虽然有了新的情报玄螭剑在剑鞘里轻轻震颤,像在回应她的心跳。
青鸾车腾空而起时,她看见云阡润的身影出现在千幻峰的飞檐上。
那少年正朝她挥手,发间的青玉簪子闪着幽光——是她前日送他的生辰礼。
慕星黎突然笑了。
她知道,等回到峰上,她会召集所有信任的同伴:有护她千年的师尊,有同生共死的云阡润,还有此刻正攥着青铜鼎的月明洲。
真正的风暴或许就要来了,但这一次,她不再是孤身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