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未散时,千幻神宗广场已被染成一片素白。
千年玄冰莲的香气混着露水,在青石板缝隙里氤氲开来,将十二根盘龙玉柱衬得愈发肃穆。
慕星黎踩着晨露踏上广场时,正听见几个外门弟子交头接耳:“你说大长老为何突然要给试炼弟子办正式拜师礼?那慕星黎不过是个刚过试炼期的……”话音未落,便被同伴用手肘捅了捅——前方那道月白广袖的身影,正是千幻神宗大长老黎玄澈。
他立在玄冰莲前,周身气息如深潭静水,却让所有交头接耳的声音都戛然而止。
见慕星黎走近,他目光微暖,抬手示意她站到身侧。
此时广场已聚满弟子,三长老、四长老各自带着亲传站在两侧,唯有林绾所在的位置空着。
“这仪式,怕是要生变数。”人群里不知谁低低说了句。
话音刚落,一道娇厉声便刺破晨雾:“且慢!”
林绾踩着鎏金云纹绣鞋从侧门走来,鬓边红珊瑚步摇随着动作乱颤,“大长老行事向来公允,怎的今日急着给来历不明的弟子行拜师礼?”她指尖点向慕星黎,“这丫头来的本就蹊跷,谁能证明她真是我千幻神宗该收的弟子?”
广场霎时安静。
慕星黎垂眸望着自己腕间的灵泉玉镯,泉水正泛起细密的涟漪——昨夜黎玄澈替她拢袖时,指尖在玉镯上轻轻一叩,她便知今日会有此劫。
“林长老说的‘来历不明’,不知是指哪般?”一道清越女声从东侧传来。
掌事长老苏婉清抱着一卷《千幻典籍》走出,月白锦袍上绣着暗纹星图,“若说血脉,她体内九尾玄天狐的气息,连清微真人闭关前都赞过纯正;若说资质,她试炼期便破了三层境界,这等天赋,千幻神宗百年未见。”
林绾冷笑:“空口无凭。我要她当众验证实力,若连基础考核都过不了——”她眼尾微挑,“大长老也该重新考量这拜师礼的分量。”
慕星黎抬眼看向黎玄澈。
后者垂眸望着她,眼底有暗潮翻涌,却只微微颔首。
她便向前一步,声音清泠如泉:“苏长老,我愿接受考核。”
苏婉清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忽然展开手中典籍:“既是临时考核,便比实战。”她指尖划过典籍某页,“就选上个月刚破元婴境的陈砚,如何?”
人群中传来抽气声。
陈砚是三长老最得意的亲传,上个月刚在秘境里斩了头六阶妖修,此时正抱臂站在三长老身侧,眉梢微挑,显然没把这个试炼弟子放在眼里。
慕星黎却朝他拱了拱手:“陈师兄,请。”
比试台升起的刹那,陈砚的青锋剑已裹着风雷之势劈来。
慕星黎不闪不避,指尖掐了个前世在魔修秘境里学的偏门法诀——那是她前世被慕华安设计困在魔窟时,为活命偷学的保命手段。
剑风掠过发梢时,她旋身侧移三寸,恰好避开要害,同时袖中飞出三枚冰棱,直取陈砚下盘。
“好个以退为进!”四长老抚须低叹。
陈砚显然没料到这招,慌忙提剑回防,却见冰棱在离他三寸处骤然化雾,转而凝成细针,顺着剑鞘缝隙钻了进去。
他握剑的手猛颤,青锋剑“当啷”坠地。
慕星黎站在原地,指尖还凝着未散的冰雾:“陈师兄,承让。”
广场死寂片刻,忽然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喝彩。
苏婉清合上典籍,眼底难掩赞许:“好个临阵变招,这等机变,确实是我千幻神宗要的弟子。”
林绾的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她望着慕星黎被众人簇拥的身影,袖中缓缓捏紧一枚青黑色符箓——那是紫霄仙宗特制的蛊毒符,沾血即入体,连灵脉都会被腐蚀成烂泥。
“星黎师妹!”她突然提高声音,“我刚才是激将法,你莫要——”
慕星黎转身的瞬间,林绾的手猛地一抖,符箓如黑蝶般疾射而出!
却见一道白光闪过,慕星黎腕间的灵泉玉镯突然迸发清光,将符箓裹入其中。
泉水翻涌间,蛊毒滋滋作响,竟被净化成一缕青烟。
她捏着残符走向林绾,眉峰冷肃:“林长老这是何意?难不成以为我灵泉玉镯的净水功能,连蛊毒都化解不了?”
林绾脸色惨白如纸。
她望着那半片残符上若隐若现的紫霄仙宗印记,喉间发紧——这符是她昨夜才从秘匣里取的,怎的这丫头早有防备?
“够了。”黎玄澈的声音如寒铁坠地。
他缓步走到慕星黎身侧,目光扫过林绾时,似有寒刃出鞘,“今日是本尊弟子正式拜师的日子,谁再敢生事,便是与本尊为敌。”
广场落针可闻。
苏婉清上前一步,将《千幻典籍》递到慕星黎手中:“从今日起,你便是大长老座下亲传。这典籍里的禁术,待你结丹后再看。”
仪式结束时,晨雾已散。
玄冰莲的花瓣上还凝着水珠,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光晕。
黎玄澈将她叫到身前,递来一枚刻着“玄”字的玉牌:“这是大长老亲传的信物。林绾背后有紫霄仙宗,慕华安的人也快到了。”他顿了顿,声音放软,“下次遇到危险,不必硬扛。”
慕星黎捏着玉牌,忽然想起前世被慕华安设计坠崖时,也是这样一枚玉牌在她怀中发烫——那时她以为是累赘,如今才知,是黎玄澈早在她身上下了追踪术。
“弟子明白。”她垂眸应道,指尖轻轻抚过玉牌上的纹路。
月上柳梢时,慕星黎推开竹舍门,正见云阡润倚在廊下,手中捧着个青瓷小瓶:“今日那蛊毒的气味,我追着查了半日。”他将小瓶递来,“这是从林绾住处外的泥土里刮的,有紫霄仙宗特有的腐木香。”
慕星黎打开瓶盖,一股腥甜之气扑面而来。
她瞳孔微缩——前世慕华安送她的“补药”里,便有这种气味。
“还有更要紧的。”云阡润压低声音,“我查了宗门近三月的传讯记录,林绾每隔七日便会往东南方传信,而慕华安的别苑,正在东南方三百里外。”
夜风忽然掀起竹帘。
两人同时转头,却只看见窗外竹影摇晃,有片枯叶打着旋儿落在石桌上。
“许是野猫。”云阡润皱了皱眉,“不过……”
“我明日约苏长老和你在忘忧亭喝茶。”慕星黎将小瓶收进袖中,目光落在窗外晃动的竹影上,“有些事,该问个清楚了。”
竹影深处,一道黑影贴着墙根缓缓退去,袖中传讯符微微发烫——慕星黎要见苏婉清和云阡润的消息,已随着符纸燃烧的青烟,飘向了东南方的重山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