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巅的风卷着残月的清辉掠过慕星黎的发梢,她咬着唇,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
识海里那汪灵泉正像被投入巨石的深潭,浑浊的浪花拍打着魂魄的壁垒,玄冥残魂的寒意裹着某种古老的力量,正顺着灵脉往她天灵盖钻。
\"星黎!\"
一道略带沙哑的唤声穿透风声。
慕星黎猛地转头,看见风无痕从山岩后掠来,玄色外袍被风掀起一角,露出腰间半枚碎裂的紫霄仙宗玉牌——那是他昨夜与凌霄仙尊决裂时被劈碎的。
他的左手紧攥着一卷泛黄的羊皮地图,指节因用力而泛白,额角还挂着未干的血渍,显然刚经历过一场恶战。
\"你受伤了?\"慕星黎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发颤。
灵泉的翻涌让她说话都有些吃力,但看到风无痕胸前那道深可见骨的爪痕时,喉间的血气还是涌了上来。
风无痕却像没感觉到疼似的,几步跨到她面前,将地图塞进她手里:\"这是紫霄仙宗密库最底层的天机阁防御图。
我混进藏经阁时被护阁灵兽发现,砍了半条尾巴才抢出来。\"他扯了扯嘴角,染血的唇勾起个苍白的笑,\"你看,这上面标着二十八星宿锁魂阵,核心在天玑位,周围还有九道浮光陷阱——\"
慕星黎的指尖抚过地图上密密麻麻的朱砂标记。
那些用血线勾勒的阵法图在月光下泛着暗褐,她突然意识到,这哪里是普通的笔墨,分明是风无痕的血。\"为什么...\"她喉咙发紧,\"为了我值得么?\"
\"值得。\"风无痕的目光突然变得很轻,像是穿过她看向某个很远的地方,\"我在紫霄仙宗三百年,见过太多人把同门当棋子。
只有你...会在我被师弟下绊时挡在我前面,会在我傀儡失控时用灵泉替我疗伤。\"他低头看向自己胸前的伤,\"他们说我是叛徒,可我觉得,能为你当一次'叛徒',挺好。\"
山风突然卷起一片枯叶,擦过慕星黎的脸颊。
她低头时,瞥见地图右下角用极小的字写着\"风某绝笔\",眼眶陡然一热。
灵泉的翻涌不知何时缓了些,那道沧桑的声音也沉寂下去,仿佛连天地都在听这一刻的心跳。
\"小狐狸。\"
身后传来黎玄澈的声音。
慕星黎转身,见他不知何时已站在五步外,玄色大氅被风鼓起,腰间的九尾玉坠闪着幽光。
他的目光先扫过风无痕的伤,又落在她手中的地图上,喉结滚动了一下,却没急着说话。
\"大长老。\"风无痕抱拳,\"月蚀还有半柱香就到最盛,这时候天机阁的防御阵会有片刻的破绽。\"他指了指地图上被红笔圈起的星位,\"如果现在能让阵法师破了天玑位的锁魂阵,我们就能直插核心。\"
慕星黎的指尖在天玑位重重一按:\"云阡润的破阵符能撑住多久?\"
\"最多三息。\"风无痕的声音突然沉下来,\"但三息足够沈初序的机关兽冲进去,只要月明洲的傀儡能拖住守阁弟子——\"
\"够了。\"黎玄澈突然开口。
他走向慕星黎,伸手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发,指腹擦过她眼角未干的泪,声音低得只有两人能听见:\"你方才说要自己握住命运,现在我信了。\"他转身时,周身的气场陡然变了,不再是那个总带着三分疏离的大长老,而是千幻神宗最锋利的剑,\"风无痕,带沈初序去查看机关兽的灵核。
月明洲,你留在星黎身边。\"
慕星黎看着黎玄澈转身走向山岩另一侧,月光在他发间镀上一层银边。
她突然想起前世被慕华安推下悬崖时,也是这样的月光,那时她以为自己会死在黑暗里。
可现在,灵泉在识海温柔地翻涌,风无痕的血地图还带着体温,黎玄澈的背影像座山——原来所谓\"握住命运\",从来不是一个人的事。
\"星黎?\"风无痕的声音打断她的思绪。
他已经将染血的外袍撕下一段,草草裹住胸前的伤,眼中的坚定比月光更亮,\"该走了。\"
慕星黎将地图折好收进袖中,指尖触到腰间发烫的灵泉玉瓶。
玉瓶里的红光不知何时淡了,清冽的泉水声在她耳边响起,像是那道沧桑声音的低笑:\"小狐狸,这次,你不是一个人。\"
月蚀的阴影又吞掉一分月光,山巅的风突然转了方向,裹着远处传来的鹤鸣。
黎玄澈的身影在岩角顿住,侧头看向他们时,眼底有星火在烧。
\"所有人。\"他的声音穿透风声,\"按照计划——\"
黎玄澈话音未落,云阡润已单手掐诀,指尖金芒在传送阵纹路上游走。
她腰间的阵盘突然发出嗡鸣,青铜表面的二十八星宿图与月光产生共鸣——这是千幻神宗秘传的星轨定位术,需以阵法师本命精血为引。
她咬了咬舌尖,血珠落在阵心,原本浅淡的纹路霎时亮如流火:\"大长老放心,传送阵能撑过三次往返。\"说罢提起裙角往山坳处奔去,发间的青玉簪子在风里晃出细碎的光。
沈初序则半跪在机关兽前,掌心贴着兽首眉心的灵核。
那是他用玄铁与凤凰骨炼制的\"破山\",此刻青铜兽瞳正随着他的灵力注入泛起赤金。
他扯下腰间的符袋,将最后三张爆炎符塞进兽口:\"灵核还能再撑半刻,但若遇到紫霄的护阁结界——\"话未说完便被黎玄澈截断:\"结界交给我。\"沈初序抬头望了眼那道玄色身影,喉结动了动,最终只重重一点头,拍了拍破山的脖颈:\"走。\"机关兽发出闷吼,四蹄踏碎山石,载着他往东南方掠去。
月明洲始终垂着眼,直到黎玄澈的指令落定,才缓缓抬起手。
他腕间的青铜傀儡突然睁开红瞳,十根细如发丝的银线从袖口窜出,在半空织成蛛网——那是他与傀儡师旧部联络的暗号。
山风卷过银线,发出类似鹤鸣的尖啸,不多时远处传来三声回应。
他转身对慕星黎颔首:\"旧部已在天机阁外布下傀儡阵,能拖延一炷香。\"话音刚落,银线突然收紧,他踉跄半步,额角渗出冷汗——显然旧部那边已与守阁弟子交上手了。
慕星黎看着众人各自散去的背影,喉间突然泛起酸涩。
前世此刻,她正被慕华安锁在暗室,听着他与凌霄仙尊谋划如何抽取她的血脉;而今生,风无痕的血地图还在袖中发烫,黎玄澈的九尾玉坠在月光下泛着暖光,连向来独来独往的月明洲都在为她牵动旧部。
她摸向腰间的灵泉玉瓶,指尖刚触到瓶身,识海里的灵泉突然剧烈翻涌,那道沧桑的声音再次响起:\"小狐狸,他来了。\"
话音未落,山巅的空气突然变得粘稠如胶。
慕星黎的睫毛猛地一颤,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那是被强者气机锁定的直觉。
月光在头顶扭曲成暗紫色漩涡,远处传来骨笛的呜咽,与她识海深处玄冥残魂的低吟重叠。
黎玄澈的身影骤然出现在她身侧,玄色大氅无风自动,九道狐尾从袍角翻涌而出,每一道都缠着细碎的星光。
他抬手按在慕星黎后心,磅礴的神族灵力顺着灵脉涌入她体内,替她稳住翻涌的灵泉:\"是玄冥残魂在干扰仪式。
他怕了。\"
\"怕?\"慕星黎的指尖深深掐进掌心,痛意让她的思路更清晰。
前世她被推下悬崖时,玄冥残魂的冷笑还在耳边;今生她重生归来,这残魂却开始慌了——定是她觉醒的神族血脉破了它的复活计划。
她望着那团扭曲的月光,突然想起风无痕地图上的\"风某绝笔\",想起云阡润用本命血激活的传送阵,想起沈初序塞给破山的爆炎符。
这些温热的、鲜活的、为她而燃的存在,比任何灵力都更让她安心。
\"师尊。\"她仰起脸,眼中的雾气被山风吹散,只剩灼灼星火,\"我要去天机阁。\"
黎玄澈的狐尾突然收紧,其中一道轻轻卷住她的手腕。
他的拇指摩挲着她腕间的灵泉玉瓶,那里正随着玄冥残魂的波动发烫,\"你体内的灵泉与玄冥残魂同源,若离得太近——\"
\"正因为同源,我才能找到它的破绽。\"慕星黎抽回手,将玉瓶攥进掌心,\"前世它吸我的血养魂,今生我要吸它的魂养灵泉。\"她望着远处被月蚀染成墨色的天空,突然笑了,\"而且...我答应过风无痕,要让他的血地图不白流。\"
话音刚落,山脚下传来机关兽的嘶吼——是沈初序的破山到了。
与此同时,月明洲的银线突然断裂,他踉跄着扶住岩石,嘴角溢出黑血:\"守阁弟子用了蚀骨钉...傀儡阵只能再撑半刻。\"
黎玄澈的瞳孔瞬间缩成竖线。
他抓住慕星黎的腰肢,九尾卷起两人直掠向山巅边缘:\"云阡润的传送阵已定位天机阁后巷,我送你过去。\"
\"那你?\"慕星黎的发被气流掀得狂乱,却仍死死盯着他的眼睛。
\"我去拖住紫霄仙尊。\"黎玄澈的声音被风声撕碎,却清晰地钻进她耳中,\"记住,无论发生什么,灵泉玉瓶碎的刹那,立刻退入传送阵。\"
山风灌进喉咙,慕星黎几乎说不出话。
她望着下方越来越近的暗紫色漩涡,感受着掌心玉瓶的温度攀升到灼人,突然明白灵泉里那道沧桑声音为何总说\"你不是一个人\"——原来所谓\"握住命运\",从来都是无数道光,为她照亮前路。
当传送阵的蓝光在脚下亮起时,慕星黎深吸一口气。
灵泉在识海翻涌成浪,玉瓶里的泉水突然开始倒流,顺着她的经脉往四肢百骸钻去。
那是她从未感受过的力量,带着上古神族的威严,带着灵泉的清冽,更带着...所有为她而战的人的温度。
她望着黎玄澈在蓝光中逐渐模糊的脸,将玉瓶按在胸口。
这一次,她要亲手,碾碎所有阴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