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星黎站在慕家祖地的入口时,血月正将云层染成碎红。
她的指尖还残留着黎玄澈广袖拂过的温度——方才在千幻神宗山门前,师尊将一枚缀着星纹的玉符塞进她掌心,说这是能连通千里的传讯器。
此刻山风卷着腐叶掠过她的靴面,玉符在袖中微微发烫,像一团烧不尽的暖,替她压下了祖地深处翻涌的阴寒。
“来了。”她对着空气轻声说,声音被风撕成碎片。
这是慕华安设的局,她比谁都清楚。
三日前月蚀夜的异常星象、昨日天机阁苏璃送来的契约残页、今早云无邪旧伤复发时脱口而出的“慕大人”——所有线索都指向同一个陷阱:慕华安故意泄露慕家祖地藏着“血脉共鸣阵”的秘密,引她来此,用她的神族之力复活邪神。
可她必须来。
因为三天前,她在千幻神宗的试炼弟子中发现了七道若有若无的血契——那些都是慕华安的手笔。
若不阻止他完成血月献祭,千幻神宗的三百弟子将沦为邪神的祭品。
深吸一口气,慕星黎抬脚跨过半人高的断墙。
腐臭的阴气立刻裹住她的脚踝,像无数只冰凉的手在拽她往下沉。
月光突然变得粘稠,滴在青石板上发出“吧嗒”声,她低头,看见石板缝隙里渗出黑血,正沿着她的靴底蜿蜒成诡异的阵纹。
“血月幻境。”她咬着牙调动五行灵力,却发现灵海翻涌的速度慢了三成。
指尖刚腾起的金焰被阴雾一裹,立刻熄灭成一缕青烟——这幻境竟在压制她的神族之力。
“小姐。”
一道沙哑的男声突然撞进识海,像古木摩擦石墙的声响。
慕星黎猛地抬头,看见半透明的傀儡虚影从地底浮起,周身缠着青铜锁链,面部轮廓模糊却能看出恭敬的弧度。
“我是萧无尘,慕家先祖遗留的傀儡守卫。”那声音继续道,“您血脉里的玄狐之力唤醒了我。这幻境是用慕家历代血脉为引布的,您的灵力会被压制,但老奴的傀儡术不受影响。”
慕星黎瞳孔微缩。
前世她在慕家长大十八年,从未听说过有这样的守卫。
可此刻她能清晰感觉到,血脉里翻涌的热意正与傀儡身上的青铜纹共鸣——那是只有玄狐血脉才能触发的认主印记。
“谢前辈。”她迅速收敛震惊,“我需要突破幻境,找到慕华安的血祭阵眼。”
萧无尘的虚影震了震,青铜锁链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幻境的核心在祖祠地下。老奴替您开路。”话音未落,他的指尖弹出数道金芒,阴雾遇光立刻蒸腾,露出前方被雾气掩盖的青石台阶。
慕星黎顺着台阶往下,每走一步,识海深处的空间灵泉便翻涌一分。
当她的脚尖触到地下密室的青石板时,灵泉突然炸开一串金色气泡——那是“因果回溯”的征兆。
画面在眼前展开。
她看见慕华安跪在凌霄仙尊脚下,掌心浮着半块染血的玉牌,声音里带着癫狂:“大人放心,那小丫头的血脉已经觉醒,血月之夜,我定能引动九尾共鸣。”
她看见前世的自己倒在血泊里,慕华安掐着她的咽喉冷笑:“你以为我养你十八年是为了什么?神族血脉能引动血月共鸣,能让邪神大人重临!”
她看见更古老的画面:慕家先祖将萧无尘封入地脉时,眼里含着泪:“若有一日,玄狐血脉者持九尾灵相而来,必是我慕家最后的希望。你且护她,护我慕家最后一丝清明。”
“啪!”
慕星黎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前世的痛和今生的怒在血管里烧出一条火路。
她望着画面里慕华安扭曲的脸,突然明白为何前世他总说“星黎最像我”——他早就在等她血脉觉醒,等她成为打开邪神封印的钥匙。
“小心!”
萧无尘的惊呼撞进识海。
慕星黎本能地旋身,数十根漆黑的傀儡丝擦着她的耳际扎进石壁,每根丝上都倒刺,沾着暗绿色的毒。
“星黎,你终于来了。”
慕华安的声音从黑暗里浮起,带着她熟悉的温和,却让她后颈寒毛倒竖。
他的身影从阴影中走出,玄色长袍沾着血渍,左眼蒙着黑布——那是前世她用金焰灼瞎的。
“我等这一天等了二十年。”他抬手,更多傀儡丝从四面八方窜出,“你的神族之力,你的九尾灵相,还有你体内的空间灵泉......都是邪神大人的祭品。”
慕星黎咬着牙挥出金焰,却见傀儡丝遇火不燃,反而裹着火焰缠上她的手腕。
倒刺扎进皮肤的瞬间,她听见“嗤”的声响——是毒在腐蚀她的血脉。
“别白费力气了。”慕华安一步步逼近,黑布下的眼眶渗出黑血,“这是用邪神骨血养了百年的傀儡丝,专克神族......”
“小姐快走!”
萧无尘的虚影突然膨胀,青铜锁链寸寸崩裂。
他的声音带着破音:“老奴这具傀儡本就是用镇邪石铸的,能替你挡一次血祭!”
话音未落,傀儡虚影轰然炸裂。
气浪掀得慕星黎撞在石壁上,后背的刺痛被灼热的气浪一冲,反而麻木了。
她望着消散的青铜碎片,喉咙发紧——那是慕家最后一位守护者,用自己的存在,换她一线生机。
“萧前辈......”她轻声说,眼泪混着血珠砸在石板上。
慕华安的喘息声在耳边炸响。
她抬头,看见他的黑布已经脱落,空眼眶里蠕动着黑色的触须:“你以为杀了个老傀儡就能逃?血月才升到中天,你的血脉共鸣还没......”
“砰!”
慕星黎抄起脚边的镇邪石砸向他的面门。
趁着他踉跄后退的瞬间,她咬破舌尖,金红的血雾喷在傀儡丝上——这是玄狐血脉的禁忌术,用本命血暂时熔断束缚。
“撕拉——”
手腕上的傀儡丝断裂的刹那,她整个人扑向密室的通风口。
身后传来慕华安的怒吼:“追!别让她跑了!”
夜风灌进通风口的瞬间,慕星黎跌坐在乱草里。
她摸向腰间的传讯玉符,指尖刚触到玉面,就听见黎玄澈略带焦急的声音:“星黎?”
“师尊,我在祖地东南方的乱葬岗。”她擦了擦嘴角的血,望着天际的血月——那月亮不知何时被阴云遮住了半边,像一只蓄势待发的眼睛,“慕华安的阴谋......比我们想的更狠。”
“别动,我马上到。”黎玄澈的声音里有灵力翻涌的震颤,“等我。”
慕星黎靠在老槐树上,望着远处祖地方向腾起的黑雾。
她知道,这只是暂时的逃脱。
慕华安的傀儡群还在血月里聚集,邪神的封印正在松动,而她刚刚窥见的真相,不过是冰山一角。
“无论前方有多少困难。”她对着血月轻声说,手指无意识地抚过心口——那里还留着萧无尘自爆前传递的记忆,“我都将一一克服。”
暗巷里,慕华安捂着流血的眼眶,掌心的血玉突然泛起红光。
他望着慕星黎离去的方向,喉间溢出沙哑的笑:“小狐狸,等你引动九尾全脉......邪神大人的盛宴,才刚刚开始。”
血月在云层后缓缓移动,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像一条蜷缩的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