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殿内的金光如退潮的海水般缓缓消散,慕星黎睫毛轻颤,终于缓缓睁开眼。
有那么一瞬,她的识海像被投入了一颗石子,涟漪从最深处荡开——那是一缕陌生却熟悉的意识波动,像被岁月浸泡过的旧玉,带着不属于她的温凉,却又莫名让她想起前世血火里,那道始终护在她身前的银白身影。
\"咳......\"她轻咳一声,喉间泛起甜腥,低头看向掌心。
原本流转着青赤黄白黑五色光华的灵力,此刻竟在中心晕开一丝银蓝,像是墨滴入清水,正缓慢却固执地渗透开去。
\"你已经不再是纯粹的慕星黎了。\"玄凰残魂的声音突然在识海响起,这次不再是之前的冷硬,倒像淬了冰的月光,\"这股力量,是白璃残留的神族本源。
它会逐渐改变你的感知与情绪——或许明天,你会听见风里的私语;或许下月,你会在月圆夜控制不住想化出狐尾。\"
慕星黎指尖微蜷,鎏金令牌在掌心烙下温热的印记。
她能感觉到那缕银蓝灵力里,藏着不属于她的记忆碎片:雪色狐尾扫过九重天阶,掌心托着将熄的凤焰,还有一句被风吹散的\"阿黎,别怕\"。
\"阿黎?\"
低唤声裹着灵力的温度拂过耳畔,慕星黎抬头,便撞进黎玄澈深潭般的眼底。
他不知何时已收了狂乱的墨发,却仍有几缕垂在额前,衬得眉峰更显冷硬。
此刻那冷硬的眉峰微簇,玄色广袖下的手虚虚拢着她的手腕,分明是探脉的姿势,却轻得像是怕碰碎什么。
\"玄澈。\"她开口,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软,\"我体内......\"
\"我知道。\"黎玄澈的神识刚探入她体内便顿住——那缕银蓝灵力并未如他想象中般暴戾,反而像春溪融冰,正与五行灵力交织着翻涌,\"它在温养你的灵脉。\"他指腹轻轻擦过她眉骨那道淡银纹路,\"但白璃的力量太古老,你若控制不住......\"
\"会被反噬。\"慕星黎接完他的话,忽然笑了,\"前世被慕华安剖丹时,我都没怕过。\"她反手握住他的手,掌心的鎏金令牌隔着两人相触的皮肤发烫,\"这一世,我偏要把它驯成自己的刀。\"
话音未落,秘殿外突然传来\"嗡\"的一声闷响。
慕星黎瞳孔微缩——那是护山大阵不稳时特有的震颤。
她松开黎玄澈的手,快步走到殿门前,推开半扇木门。
千幻神宗的天空不知何时聚起铅灰色的云,原本清润的灵气像被搅乱的茶汤,在云层下翻涌成漩涡。
远处演武场的青石板被灵力掀得乱飞,几个外门弟子抱着头往殿里跑,发带被风扯得猎猎作响。
\"大长老!\"
急促的脚步声从廊下传来,外门执事气喘吁吁地跪在阶前,额角沾着草屑,\"宗主说护山大阵的灵脉节点突然偏移,藏经阁......藏经阁的古籍全活了!\"
\"活了?\"黎玄澈走到慕星黎身侧,玄色道袍被风卷起一角。
执事吞咽了下口水:\"刚才我去送月例,就听见阁里哗啦哗啦响,走近一看,那些封了几百年的书全飘起来了!
最上面那本《上古神谱》,书页自己翻到'白璃'那章,字儿......字儿跟血似的往下淌!\"
慕星黎的指尖在门框上轻轻一叩,鎏金令牌突然发出蜂鸣。
她望着翻涌的云层,忽然觉得有根细针在识海深处轻轻一刺——不是痛,是某种跨越千山万水的牵引。
\"北境。\"她突然转头,目光穿透层层阴云,投向极北方向,\"那里有什么在醒。\"
黎玄澈顺着她的目光望去,瞳孔骤缩。
他分明看见,在北方天际的阴云里,有一缕几乎看不见的黑雾正破云而来,速度快得像被抽打的鞭子。
\"是魇。\"他握紧腰间的长剑,剑身嗡鸣着震开剑鞘半寸,\"当年白璃封印他时,我在九重天见过这气息。\"
慕星黎感觉那缕银蓝灵力突然躁动起来,她按住心口,那里有个和令牌同纹的印记正在发烫。
前世的记忆碎片突然清晰起来:血月当空,白璃抱着她跪在魇的尸骸前,说\"阿黎,若有一日他醒了,你便用我的骨血铸剑\"。
\"他来了。\"她轻声说,语气平静得像是在说\"今天要下雨\",\"带着执念,带着恨,或许......还带着未说出口的悔。\"
黎玄澈转头看她,见她眼底映着翻涌的阴云,却仍亮得像星子。
他伸手将她耳畔被风吹乱的发丝别到耳后,指腹擦过那道银纹时,低声道:\"当年白璃以命封他,如今我以魂护你。
不管他是神是魔,敢跨千幻神宗一步......\"他的指尖抚过剑柄,\"我便让他再死一次。\"
话音刚落,千幻神宗的钟声突然炸响。
那钟声不像往日的清越,倒像被人用重锤砸在青铜上,嗡鸣里裹着裂帛般的沙哑。
慕星黎望着暮色里奔走的弟子,他们腰间的玉佩撞出细碎的响,发带在风里缠成乱麻。
她握紧掌心的鎏金令牌,能感觉到里面沉睡的巨兽正缓缓抬首。
\"真正的风暴,才刚刚开始。\"她低喃。
夜色如墨,钟声回荡。
千幻神宗的演武场上,弟子们握着长剑从四面八方跑来,衣袂翻卷如浪。
而在更北的天际,那缕黑雾已穿透最后一层阴云,露出底下青面獠牙的轮廓——它咧开嘴,露出森白的牙,对着千幻神宗的方向,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