叩叩叩!
傅寒声以为是方远,头也没回地沉声说,“进来。”
温辞缓步走进去,轻轻阖上门。
“她怎么样?”
傅寒声随口问,“还有手术方案的进展如何……”
音落。
温辞心跳好似都停了一瞬,短短一刻,仿佛有无数个想法从脑海里飘过,可她却慌乱的抓不住一个。
或者说。
不敢想象,不敢相信……
久久没听到应答。
傅寒声蹙眉回头,入眼就看到怔愣在身后、手足无措的小女人。
四目相对。
冷热碰撞在一起。
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结了。
傅寒声薄唇紧抿,猜到刚刚那些让人匪夷所思的话,她大概都听到了……
他有些头疼的闭了闭眼。
正想着该如何解释。
就听到姑娘有些着急的说,“我听方特助说,你受伤了,正好在医院,就来看看你……”
她对他刚刚那些话避之不及。
就像逃避他一样……
傅寒声眼眸暗了暗,喉间欲要解释的话,就这么生涩的咽了回去。
可他还是不死心的定定盯着她看了几秒。
见她迟迟没有下一句话,就好像真的不在意一般。
才晦涩收回视线,自嘲的扯了扯唇角,哑声说了句,“麻烦了……”
“把药给我吧。”
他冲她伸手,漆黑的眸里讳莫如深,透着淡淡的疏离和冷淡。
温辞苍白张口。
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或者说从哪儿开始说起。
只能徐徐走近他,把药放在他手边,轻声叮嘱道,“这个药膏一天两敷,如果伤口疼的厉害的话,就吃半颗止疼药……”
男人淡淡嗯了声,看都没看她一眼,拧开药膏,往手臂上的伤口擦,动作有些笨拙。
温辞见状,心里莫名不是滋味,下意识上前,忐忑开口,“我帮你吧……”
傅寒声沉眸,想起什么,有些嘲弄的说,“不用,你回去吧,我自己来就好。”
温辞看了他一眼,伸出的手堪堪垂到了身侧,转身离开了。
身后渐行渐远的脚步声锥子似的。
敲击着他摇摇欲坠的防线。
傅寒声眼眸愈发深沉,烦闷的扔下药膏,捞起一旁的敷贴就往伤口上贴。
“还没擦好药,会发炎的……”
轻细的女声忽然传来。
傅寒声动作怔住。
一抬眸。
就看到温辞从浴室拿了块毛巾,正朝他走来。
她没走……
温辞走到他面前,轻轻看了他一眼后,仓皇垂眸。
避着他的目光。
径自抽走了他手里的服帖,用毛巾先帮他擦拭着手臂上多余抹出去的药膏,小声说,“药膏得好好涂一下,不然,会留疤的……”
傅寒声凝着她恬静的脸颊。
靠得很近。
他甚至能看到她眼尾处的薄红,纤细卷翘的睫毛忽闪颤抖,小扇子似的铺在上面……
害羞了。
莫名的,心里那股无名燥意,就这么奇异般消散了许多。
他暗自自嘲一笑,一言未发,算是同意了她的动作。
温辞余光偷偷观察着男人的神色,见他没拒绝,轻舒了口气,可心口依旧紧张的跳动着。
她把药膏挤在棉签上,一点一点涂抹着伤口。
轻柔而缓慢。
傅寒声呼吸都沉了几分,看向她的眼神,多了几分隐晦和克制。
“谢谢你帮我……”沉默许久,温辞侧眸看了他一眼,斟酌开口。
“什么?”
傅寒声对上她清润的眸,声音哑的厉害,装作不知情。
温辞听得心弦一颤,有些不敢看他的眼睛,垂眸继续擦拭着伤口,轻道,“张家的事,是你把我从警局捞了出来,谢谢……这个人情,我会还的。”
听到某个字眼。
傅寒声舌尖重重一顶上颚,沉默几秒,忽然冷下声,语气硬邦邦的吐出三个字——
“怎么还?”
他目光灼灼盯着她,晦暗中夹杂着几分靡靡之色,那句‘像上次那样还?’在唇间滚了几圈,最后没忍心说出去。
温辞一滞,似是没料到他会明晃晃说出这句话,还是带着质问的口吻,冷冰冰的,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
是啊,怎么还。
傅寒声因为这件事而失去的,她压根还不起。
温辞思忖着,最后认真的说了句,“慢慢还……”
又是还。
傅寒声面色冷了冷,险些被气笑。
可在看到她因为紧张而捏紧的指尖时,心里又不是滋味……
他终是舍不得她为难,敛去冷硬的神色,从她手里抽出那根被蹂躏已久的棉签,含笑道,“这么不经逗?没让你还,我去找张家,自然有我的用意,帮你,只是顺便。”
他目光深深注视着她,大手似有若无摩挲过她掌心。
温温热热的触感。
好似一股热流。
顺着感知神经,一路涌进人心里。
温辞恍惚了几秒,这才后知后觉慌乱收回自己的手,指尖上还带着他的温度,滚烫一片,她逃避似的,拿起一旁的盖子,拧好药膏。
傅寒声这些话说给外人听,或许还有几分可信度。
可她是知情人,也一个成熟女人了。
她就算再傻,现在也该知道,傅寒声对她的心思并不单纯……
一个男人,怎么会无缘无故的,这么费心费力的帮一个女人呢?
太不现实了。
傅寒声扫了眼她手里的小动作,早已把她那些心思吃透,无声扯了下唇,就听到她说——
“傅总跟孙总官宣也快一个月了?好事快将近了吗?”
傅寒声颇有些意外的挑眉,目光上移,对上她的双眸,笑,“我和孙楠的关系是假的,只是当时情况特殊,才官宣的……”
特殊情况。
温辞动作一顿,不自觉联想起了当时……
陆闻州发现她和傅寒声约在皇庭,雷霆大怒,误会他们有奸情。
也是在那天。
傅寒声官宣了……
一切未免太巧合。
温辞眸光一颤,对上男人那双幽邃的眸时,心跳都漏了半拍。
“怎么了?”傅寒声笑,帮她捡起掉在床上的敷贴,目光格外深,“在想什么?”
温辞喉咙发干,小心接过敷贴。
面对这个男人,她总有种无处遁形的感觉。
就好像,她的所有心思,他都知道……
可眼下这件事。
必须得辄止了。
不能这么任由下去……
“傅寒声年轻有为,身边一定有很多姑娘追吧?”温辞勉强着笑,“别像我,后半辈子,只想一个人,爱情什么的,都靠边站……”
闻言,傅寒声面色倏的一沉,怎么会听不出她的话外之意。
她没有再谈的想法。
哪怕和陆闻州分开,也不会找别人。
让他知进退。
温辞不动声色帮他贴好了敷贴,半晌没听到他的回答,不禁有些惴惴不安。
可就算是她自恋也好。
其他也罢。
说出这些话她都不后悔……
她不想让傅寒声耗在她身上。
不然她就罪过了。
“傅总,药贴好了,这几天你记得按时涂药……时间不早了,我就先走了。”
匆匆撂下这句话。
温辞便要离开,有点逃避的心理。
索性男人没有追问。
温辞渐渐舒了口气,步伐加快。
眼见就要走到门口。
男人低沉的声音忽然在身后响起,带着几分冷意,“是因为陆闻州的原因吗?”
温辞脚步一顿,听到这话,眼里有片刻的挣扎。
最后低低说了句,“是。”走了。
门阖上。
傅寒声眼中的痛色暴露无遗,他低头自嘲一笑,有些颓败的搓了下眼眶,这在一向运筹帷幄的傅总身上,见所未见。
方远进来的时候,就看到傅寒声正站在阳台抽烟,烟雾袅袅,模糊了男人晦暗的神色。
“是你跟温辞说了我对付张家的事?”
方远一窒,暗自握紧了拳,“我……下不为例。”
说着,他已经做好了挨罚的准备。
早在擅自跟温辞坦白的那一刻,他就料到了这一刻,傅寒声多精明的人,怎么会猜不到。
然而,他并没有等到男人的责备,等来的是一句黯然的——
“也没有下次了。”
方远讶异抬眸。
傅寒声捻了烟,从阳台走出来,捞起椅背上的西装穿上,眨眼间的功夫,便恢复了一贯的冷静自持。
好似刚刚的黯然伤神,都是幻象。
他整理好袖口,冷声吩咐方远,“过两天回海城,以后有关温辞的任何事,都不需要再跟我报备了……”他顿了下,又补了句,“瑰夏咖啡,也不需要再长途运送过来了。”
这是彻底要断干净了。
以前,他嘴上说断,可背地里还是会喝着温辞最爱的瑰夏,借物思人。
如今。
他连瑰夏都不要了。
可见,真的要跟温辞断干净了。
一时间。
方远竟不知道是该喜,还是该悲,“好的,傅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