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游戏很难不失误,就像人类抓娃娃很难百分百抓取。
卫承显然也陷入了同样的困境。他因为紧张,手指比预想的更快地扣动了拉杆,结果本该弹向另一侧的钢珠,硬生生顺着他自己这边的坡道滚了回去,又滚回来。
然后他又一次拉得提前了。
大概是中了什么魔咒,卫承一连在这里失误了好几次,那颗钢珠仿佛和他杠上了,在他这边的轨道上来回滚动。
“噗……”一旁的江时鸣终于憋不住笑出声,肩膀微微抖动,“卫老师,不要吃独食嘛,也让我玩玩儿~”
江时鸣完全不把这个小游戏的失误与否放在心上,他纯粹是看卫承那副如临大敌的样子可怜又可爱,顺带搞点节目效果。毕竟这种拖时间的小游戏,失误了又能怎样?
可谁知他这话一出像是捅了马蜂窝。
卫承的冷汗顿时冒得更多,下一次时干脆手心打滑,拉杆脱出,那钢珠直直掉进了沟里,等着他们谁再扯动弹簧将它救出。
卫承自己都没发现,他的表情已经难看得要命。
他尽力维持着体面,声音细若蚊呐地向江时鸣说了声“抱歉”。
江时鸣只是沉默着看他。
江时鸣没接话,只是沉默地打量他:暴起的青筋,发抖的双手,不断滚动的喉结,还有……始终不敢与他对视的眼睛。
为什么要抱歉啊?就因为一个球吗?
为什么要解散啊,就因为一次创作不顺利吗?
“就因为这个吗?”江时鸣突然觉得荒谬至极。
他不明白,一个用来水时长的破游戏,值得紧张成这样?就像他不明白,为了打磨一首好歌多花几个月,有什么值得耿耿于怀的?
江时鸣感觉自己眼角蓄起热意。
“就因为这种事,你就能提——”
卫承胸前的Gopro亮着代表录制进行中的红光,江时鸣垂下眼,深呼吸几次,狠狠咽下了后半句话。
心脏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江时鸣这才惊觉——原来那道伤痕从未真正愈合。
即使现在,即使卫承已经给了他最特别的承诺,即使他们早已成为密不可分的恋人,那个十一年前的清晨依然像根刺,深深扎在他的血肉里。
钢珠在轨道上发出刺耳的碰撞声。
他无法接受。找了这么多年,等了这么多年,最后得到的答案竟然是——卫承那该死的自尊心?
如果真有自尊心这种东西,当年该做的难道不是拼命追赶,怎么能选择落荒而逃呢?
“砰!”
江时鸣猛地将钢珠弹向最高处,金属撞击的巨响在室内回荡。
他大概永远无法理解,一个普通人试图攀登不断拔高的珠穆朗玛峰时那种绝望。当山峰直插云霄,当每一次攀登都让顶峰显得更加遥不可及,再坚定的人也会生出退意,再炽热的心也会被冷风吹透。
而更可悲的是,这种挫败感会像癌细胞一样扩散。从音乐到生活,从理想到处世,大到人生选择,小到竞技游戏,最终将那个明朗勇敢的少年,扭曲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卫承看出来江时鸣在想什么,而他只能苦笑一声。该怎样以普通人的标准去要求一个不谙世事的天才呢?这一切,都只是他一个人的错罢了。
明明是可以接吻的人,双唇间却无法直白吐出自己的心声。倘若继续这样下去,这一次的崩毁会比上一次来得还要狂暴。
……
清理好了通道,两个人还需要清理只剩个底还漂满杂物的蓄水池,然后将池底清洁干净,再在里面蓄满水。
蓄水的方法是一一连接池边的十二根入水管道,清洁的方法是——
清洁。
刮板,扫帚,钢丝球,捞网。
哪怕江时鸣再想要在这时候闹闹脾气让卫承承认自己的错误也不得不服个软,让对方扛着扫帚把杂物尽量都推进自己的捞网里。
“我们平时都在喝这个吗?”江时鸣有点怀疑人生了。
卫承先是抿了抿唇,而后看江时鸣再没什么别的反应,便活跃气氛道:“反正我喝的应该不是。”
江时鸣瞪过来一眼,像个气鼓鼓的青蛙。
“别高兴得太早,别忘了你们那边水里下了药了,说不定水质比我们这儿还差!”至少这边的杂物还是苔藓落叶,不是靴子抹布……
可恶啊,这不是室内蓄水池吗?怎么会有落叶呢!该死的节目组!
……
“这是下水道吧?”
“这是蓄水池吗?上城区人民的生活也太水深火热了!”
梅蓁蓁和纪泽润的潜入比下面耗时更多,躲开巡逻兵这个环节就消耗了他们快半个小时。结果进入一号蓄水池还遭受了物理攻击,这地方也太臭了!
“我们应该找两个他们的制服穿上,”纪泽润给自己捏出了唐老鸭的动静儿,“再这么下去我要不中了……”
“小纪,”梅蓁蓁的声音像海绵宝宝,“坚持住,我们只要悄悄拧上这边的闸门就行了!”
两个动漫人物就这样在水管的掩盖下匍匐前进,终于到了水池附近。
好消息:臭味不是水池发出来的,他们之前喝的都还是干净水!
坏消息:臭味是另一边有人在用废料提取美梦素发出来的。
他们似乎掌握了量产秘方,讲气话来随意到有些吓人。
“溶液是要倒多少毫升来着?”
“管他的,先倒一瓶!”
“这个废料研磨得颗粒太粗了吧。”
“没事,能用就行!”
“这边的提取物颜色是不是比说明书上浅了,就说颗粒有点太粗了吧……”
“这都变红了,肯定是对的!”
“我的天哪,”梅蓁蓁忍不住感慨,“和他们一比,我感觉我真的有点像科学家了。”
纪泽润则隐隐感觉到不安:“浓度比他们预期的低的话,那些人喝下去以后岂不是都要变成途经站里那群人的样子了?这第三基地怕是要变成大逃杀了。”
梅蓁蓁忍不住抖了抖:“我们先把这边的闸门关了,管他们多臭,流不过去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