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年头，位高权重且并无缺陷之人，属实凤毛麟角。
若是真的优秀到无可挑剔，那必然是人人争抢的香饽饽，哪里还能轮得到她乔嘉懿。
乔嘉懿显然也明白这个道理，霎时白着脸，僵在原地，神情愕然，半天没有动作。
真是倒霉的时候，喝凉水都塞牙。
前头的噩耗还未消化，坏消息便接踵而至，丝毫不留情面，连喘口气的机会都不给。
爱人留下的伤口还未痊愈，至亲就迫不及待的补上一刀。
乔瑾瑜抿了抿唇，表情极为不自然。难堪的别过脸，不敢直视这个自小疼爱的妹妹。
这话要怎么说？他给妹妹选了个老头当夫婿，那年纪都足够做他们爷爷。
即使老少配在各个时代都不少见，但乔瑾瑜还是觉得这话难以启齿。
乔嘉懿像是明白了什么，霎时间涕泪横流，膝盖一软跪倒在地，爬到哥哥腿边揪着他的衣袖，哭求道：
“哥，我不要嫁人，让我留下来好不好。你别赶我走，我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敢。呜呜…别把我撵出去…我去把孽种打掉…我以后会乖的…”
乔嘉懿激动到语无伦次，哭得稀里哗啦，声音听起来格外刺耳。
现在看似每一句保证都是发自内心，实则这只是惊惧过度的无心之誓。
待等情绪宣泄出去，这些承诺也会随之抛掷脑后。
乔瑾瑜实在太了解妹妹的性子，知道乔嘉懿向来记吃不记打。这次如果轻拿轻放，下次还不知道能闯出什么祸事。
原先看到她啼哭，还会感同身受，为之难过心痛，现在却只剩说不出的厌烦。
乔瑾瑜沉默片刻，没有甩开妹妹的手。只是歪着头，用冷漠的眼神望向她，语气淡然中透着几分疏离：
“我当初说过，给你找个为人老实上进的夫婿，结果你看不上人家条件差。按你的要求找有权有势的，你不是嫌弃人家有残缺，就是说人家年纪大脾气不好。”
说着说着，乔瑾瑜的嗓音，渐渐染上怒意，冷声斥责道：
“我给过你很多次选择的机会，你硬是谁都不要，一门心思偏要飞蛾扑火。”
似是想到了什么，语调又突然柔软下来。
大手抚摸着妹妹的头顶，举止如同小时候那般亲昵。
“你已经长大了，不是年少无知的小孩，走错路就该承担相应的后果，哥哥不能帮你一辈子。”
面对这声声斥责，乔嘉懿哑口无言。
感受到发顶温柔的力道，喉咙干涩发紧，嘴唇嗫嚅半天，也说不出来一句。
失魂落魄的低下头，用手捂着脸，随后呜咽出声，泪水从指缝中滑落。
乔瑾瑜压下心痛，眼神复杂至极，心中尽是惆怅。
沉默半晌，才缓缓开口。
劝解妹妹的同时，似乎也是在劝服自己：
“现在已经没得选，你自身存在重大缺陷，原来的那些好人家都看不上你。若不是看在你怀孕的份上，人家还真不一定愿意要你。”
乔嘉懿呼吸停滞，心脏隐隐有些抽痛。
虽然不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但却仿佛已经预感到，接下来的话题，会沉重到无法接受。
乔嘉懿死死咬住下唇，瞪大蓄满泪水的眼眶，泪眼朦胧的望着乔瑾瑜，似是想让哥哥心软。
她不相信，相依为命的大哥会做到如此绝情，丝毫不顾及她的感受。
可那淡漠的眼神，却让她泄了气。
阵阵寒意冷到了骨子里，心也随之沉入谷底。
从前的哥哥不是这样的，哥哥向来最疼她，哪怕她犯错也只会冷落一阵子，过后又很快原谅。
这次为什么不一样？
为什么长大以后，一切都变了样？
曾经，乔嘉懿总是天真的以为，自己值得世上最好的一切。可却偏偏事与愿违，她的骄傲如同浮萍，没有丝毫底气。
唯一的精神支柱就是哥哥，但现在乔瑾瑜却选择放弃她，让她为自己的无知买单。
乔嘉懿接受不了这种落差，精神几近崩溃，哭到泣不成声。
乔瑾瑜打量着眼前熟悉的面庞，似乎忆起往日相依为命的岁月。
心头泛起酸涩不忍，却还是选择压下这股情绪，冷着脸强装镇定。
见乔嘉懿越哭越起劲，乔瑾瑜皱眉叹息，思虑半晌，还是选择说出男方的身份，希望这样能让妹妹认清现实。
“你也别不知足，那人可是革委会大领导，专管风纪这一块。你这点麻烦，在人家眼里，不过是小事一桩。哥哥保不住你，但他可以。”
乔瑾瑜语气真挚，似乎是真心在为妹妹考虑，半点不提自己的私心。
见对方迟迟没有应下，乔瑾瑜冷着脸，不耐道：
“想来，你也不愿意被拉去批斗，甚至下放农场吧。孰轻孰重，我希望你能考虑清楚。”
乔瑾瑜似是胜券在握，他笃定以乔嘉懿贪慕虚荣的性子，想清楚后，绝对不会放弃这颗救命稻草。
听到结婚对象的身份，乔嘉懿顿时如遭雷劈，眸中满是不可置信。
那个革委会领导她见过，身高长相没有一样拿得出手，年纪更是大到能做她爷爷。
还有那稀疏的地中海，满嘴不整齐的大黄牙，甚至隔老远就能闻到的酒臭气。
每一个缺点，都足够令她印象深刻。
现在大哥竟要把自己嫁给这种人，这不是把自己往火坑里推吗？
似是读懂了妹妹眼中的情绪，乔瑾瑜压下心虚愧疚，直截了当撕开遮羞布：
“你也别挑三拣四，什么锅配什么盖，你现在大着肚子，有人愿意接盘就不错了。”
乔瑾瑜越说越觉得自己有理，音量都不由抬高几分。
“哥哥不会害你，你老老实实嫁过去，以后那是享不尽的福气。”
乔嘉懿意识到，乔瑾瑜的态度坚决，无法动摇。
眼中的希冀瞬间消散，瞳孔变得黯淡无光。
身体晃了晃，最后认命般闭上眼，苦涩道：“好，我嫁。”
眼角一滴泪水滑落，跌跌撞撞划过面颊，最终消失于下颚。
就如同他们的兄妹感情，在切身利益面前，最终也会走向支离破碎。
妹妹的乖顺识趣儿，让乔瑾瑜很是欣慰。
听见她答应，眉宇间的冷意在瞬间消散。
心里悄悄松了一口气，态度也变得温和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