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台仙宫悬浮于九重霄汉之上,三十六座白玉莲台环成同心圆,中央广场的琉璃水镜倒映着云海翻涌。晨曦初现时,万千金芒穿透云霭,将水镜镀成流霞琥珀色,镜中王宅西跨院的海棠花影与仙宫的琼枝玉树交相辉映,恍若虚实相生的瑰丽画卷。
广场东南角,扎着歪歪扭扭双丫髻的孩童正踮脚够云纹石桌上的桂花糖糕。藕荷色短打襦裙绣着歪歪扭扭的小狐狸,跑动时露出发丝间晃动的彩虹色琉璃铃铛,每走一步就发出\"叮哩哐啷\"的清脆声响。那孩童粉扑扑的脸颊上沾着糖霜,肉乎乎的手指还攥着根缀满绒球的竹蜻蜓。可当那双澄澈的眸子扫过众人时,竟透出不属于稚子的深邃锋芒,头顶还若隐若现浮着白胡子老爷爷的虚影。
\"师父快看!\"香菱突然指着水镜惊呼,发间的珍珠步摇随动作轻颤,\"那狐族逆转时空的法术,竟与《灵狐卷》记载的'溯流光'如出一辙!可三百枚百年狐丹...该是怎样的惊天动地?\"
孩童背着手踱到水镜前,小皮鞋踩在青玉地砖上发出哒哒声响,开口却是低沉沙哑的嗓音:\"狐族此举,无异于饮鸩止渴。百年修为耗尽,纵使换得金童玉女归位,族中根基也将大损。\"说着头顶的老爷爷虚影挥了挥不存在的拂尘,指尖轻点水镜,镜中浮现出狐族长老银发骤白的画面,\"你们看这长老的元神波动,分明是强行催动禁术留下的暗伤。\"
鸳鸯轻抚着案上的青玉笔架,凤目微凝:\"小翠魂魄两分,一为狐仙历雷劫,一为凡人受病痛,这般苦厄却甘之如饴,当真是情之一字,胜过万千仙法。\"
\"情之一字,最是误人。\"孩童突然爬上云纹石椅,盘起双腿摆出老学究的架势,晃着羊角辫却语气沧桑,\"若无这痴念,小翠何需承受十世雷劫?元丰又怎会魂魄残缺痴傻多年?不过是天道轮回里,痴男怨女的一场劫数罢了。\"话刚说完,孩童突然打了个响亮的奶嗝,老爷爷虚影瞬间消散,小脸上泛起红晕,却仍强装镇定。
晴雯突然坐直身子,翠羽头饰扫过身后的水晶屏风:\"那王元丰痴傻多年,魂魄受损如此,怎就能仅凭几句话便忆起前世?莫不是狐族法术有何疏漏?\"
孩童摸了摸并不存在的胡须,奶声奶气的腔调里满是肃然:\"非也。你们看他梦中的月老殿虚影——金童玉女本就身负天命,姻缘红线早已刻入神魂。小翠的话语,不过是唤醒他前世记忆的钥匙罢了。\"说着袖口突然掉出两只毛绒绒的小狐狸玩偶,惹得众人忍俊不禁。
柳五儿捧着青瓷茶盏,袅袅茶香混着她身上的茉莉香:\"说起小翠,她化作钟虞时的气质,与狐仙时判若两人。可那容貌和那股子俏皮劲儿,还有唤'呆子'的语气,当真是分毫未变。\"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孩童晃着脚丫,从袖袋里掏出本皱巴巴的古书,翻得书页哗哗作响,\"魂魄同源,记忆共享,即便转世为人,骨子里的性情又怎会轻易改变?这便是双魂异体的玄妙之处。\"书页间突然飘落一张画着歪扭小人的糖纸,上面是金童玉女手拉手种彩虹,狐族小狐狸们围着月老殿跳舞。
茜雪已拍着手笑道:\"我倒觉得春桃最有趣!那变身时的狐火虚影,还有腰间叮叮当当的金铃,比咱们仙宫的庆典还要热闹!\"
孩童板起小脸,故作严肃道:\"休要只看表象。春桃此举,实则是狐族最后的底牌。若不是为了确保情劫圆满,何苦在人间暴露真身,引得各方势力窥探?\"话落又偷偷往嘴里塞了颗彩虹糖,腮帮子鼓成小仓鼠。
随着日头西斜,仙宫的夜明珠渐次亮起。水镜中,王元丰与小翠相拥的画面渐渐模糊。孩童揉了揉酸涩的眼睛,声音忽而变回软糯的童音:\"以后要让所有有情人都能吃到甜甜的云莓酱...\"说着蜷在云纹软垫上,抱着绣着\"天下第一可爱\"的虎头枕沉沉睡去,嘴角还沾着没擦净的糖渍。
月光洒在孩童身上,白胡子老爷爷的虚影再度浮现,望着水镜轻叹:\"情劫未了,天道循环...但这人间的甜,倒也值得多看几眼。\"两种声线仿佛穿越时空重叠在一起:\"傻孩子...可真好啊。\"徒弟们围拢过来,发现那本古书里夹着的糖纸画,莺儿红着眼眶轻笑:\"原来师父的老成,都是用来守护心里的小糖罐呀!\"
夜风拂过莲台,吹得琉璃铃铛叮咚作响,恍若在为这场跨越时空的情劫,奏一曲既沧桑又甜美的终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