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把手转动的幅度极小，像是被刻意控制着速度，金属轴心发出几乎不可闻的摩擦声。林晚的指尖抵在储物柜边缘，掌心渗出的汗让金属表面微微打滑。她没有抬头，只是借着柜门缝隙中透入的微光，捕捉到一道影子斜切进控制室地面——不是一个人，是两道，步伐错落却节奏一致，显然是经过训练的配合。
她屏息，将身体再往内缩了半寸。空气里弥漫着冷却液与尘埃混合的气息，她的后背紧贴冰冷的铁架，一根断裂的金属支条硌在肩胛骨下方，带来持续的钝痛。但她不敢动。来的不是普通守卫。其中一人穿着深灰工装，袖口翻起时露出手腕内侧一道暗红色纹路，像是某种烙印，又像精密刺青。另一人戴着战术手套，正用仪器扫描终端机残留的数据流。他们的动作冷静、高效，没有交谈，也没有多余探查。
林晚的视线落在那道纹路上。它呈环形，中心嵌着一个极小的“Ψ”符号，边缘延伸出三条不规则分支，像神经突触的抽象图示。她记住了位置与形态——这是她第一次看到组织成员携带明确标识。不是制服，不是口令，而是刻在皮肤上的标记。这意味着等级，也意味着归属。
扫描仪突然发出低频蜂鸣。戴手套的人皱眉，迅速调出界面，手指在虚拟键盘上敲击数下，随即停下。他转向同伴，声音压得极低：“数据被抽走过，但时间戳异常。最后一次访问在四分钟前，权限等级R。”
“不可能。”另一人声音沙哑，“R级权限三年前就冻结了。”
“可系统记录没被篡改。”
短暂沉默。
“清场。”那人最终开口，“启动b区陷阱，封锁所有下行通道。”
脚步声退去，门锁再次落下。林晚仍没有动。直到通风管道传来一阵气流扰动，她才缓缓吐出一口气。他们没发现她，但已经知道有人来过。这意味着整个地下结构即将进入警戒状态，所有逃生路径都会被监控或封锁。
她摸了摸内袋，存储卡还在，边缘硌着指尖。不能走原路。螺旋楼梯已被盯死，通风井太暴露。她必须另寻出口。
她贴着墙根爬出储物柜，避开主照明线路，借着应急灯残存的微弱余光观察四周。控制室另一侧有一条窄道通向设备间，门虚掩着，下方透出一丝冷风。她猫身靠近，门缝里堆着几卷废弃电缆，像是近期有人频繁进出。更重要的是，墙上贴着一张褪色的维护图——她借着手电余光快速扫过，图中标注了三条备用通道，其中一条通往东侧废弃冷却塔，而冷却塔上方，正是她最初潜入的通风井群。
她记下路线，正欲撤离，忽然注意到设备间角落的通风管道口。那里本该被铁网封死，如今却松了一角，管道内壁刻着几道划痕，排列成某种规律：三短、两长、一短。她心头一跳。这不是随机刮痕。像摩尔斯码，又像某种计数标记。她用指甲轻轻抚过，金属冰冷，但划痕边缘异常锋利，像是新近留下。
来不及细究。远处传来机械闭锁的“咔哒”声，紧接着是地面轻微震动——陷阱启动了。她迅速拆下一段电缆，缠绕在手腕上作为临时防滑索，然后撬开通风口铁网，钻入管道。
管道狭窄，仅容一人匍匐。她爬行时尽量避开金属接缝处的锈蚀点，以免发出声响。空气浑浊，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与霉变的味道。爬行约十五米后，前方出现岔路：左道向下倾斜，右道平直延伸。她停下，从口袋取出一张薄纸——是之前那张打印纸的复写副本。她在强光下曾发现背面荧光涂层不仅有字，还有极淡的箭头符号，指向右侧。
她选右。
爬行十分钟后，前方透出微弱光亮。她放缓动作，靠近出口。外面是一间废弃配电房，布满尘埃的玻璃窗透进月光。她滑出管道，落地时脚下一滑，踩到半块破碎的绝缘板。她立刻蹲伏，屏息聆听。远处传来警报低鸣，但方向偏西——他们还在搜寻下行通道。
她检查装备：干扰器失效，切割器电量剩余12%，电击笔完好。存储卡仍在内袋，未受损。她松了口气，但肩胛骨下的钝痛愈发明显，像是那根断裂支条刺得更深了些。
她从配电房后门潜出，绕过一片荒废厂区，最终在一处废弃报刊亭后停下。亭子玻璃碎裂，内部堆满旧杂志与发黄报纸。她翻找片刻，抽出一张三年前的本地晨报。头版标题赫然在目：“神经同步项目研究员集体失踪，家属联名请愿调查”。配图模糊，但其中一名女性研究员侧脸清晰可见——她左耳后，有一道细长疤痕。
林晚呼吸一滞。
这与视频中的背影特征完全吻合。而更让她心头震动的是，报道末尾提及一名匿名举报者，称“项目未终止，只是转入地下，代号Ψ”。
她盯着那行字，指尖微微发颤。这不是偶然。纸条、视频、标记、报纸——所有线索都在指向同一个真相：这个组织不仅存在，而且从未停止运作。而她手中的存储卡，可能是打开核心的钥匙。
但她也清楚，对方已经察觉她的存在。下一次行动，不会再有提示，不会再有留白。他们会用尽手段，将她彻底抹除。
她将报纸折好塞进背包，靠在亭子内壁缓缓坐下。夜风从破窗灌入，吹动她额前碎发。远处城市灯火如星，却照不进这片荒芜。她闭上眼，脑海中闪过陆离临行前的话：“三天内，必须拿到证据。”
她还有不到四十八小时。
她取出存储卡，借着月光端详。卡片极小，表面无标识，但角落有一道细微划痕，形状似字母“R”。她忽然意识到，这不仅是数据载体，更像是一把物理密钥——与V-9锁、7-19-3代码、校准窗口一样，是整套系统的一部分。
她必须找到能读取它的人。但谁可信？谁又能避开组织的耳目？
她站起身，拍去尘土，将存储卡贴身收好。不能再犹豫。她必须主动出击，而不是等待对方布好陷阱。
她走出报刊亭，沿着墙根向南行进。前方是城市边缘的一片老旧居民区，巷道错综，监控稀疏。她记得那里有个地下维修站，曾是陆离旧部的临时联络点。或许，那里还能找到可用的终端。
巷口拐角，一盏路灯忽明忽暗。她停下脚步，从袖口取出电击笔，握紧。
就在她抬脚欲行时，路灯骤然熄灭。
黑暗中，巷子深处传来一声金属轻响——
像是工具箱被碰倒，又像刀鞘擦过水泥地。
她转身，背贴墙壁，目光死死盯住那片漆黑。
巷道静得可怕，连风都停了。
她缓缓抬起手，指尖触到颈侧脉搏。
跳得极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