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把手机放回包里，指尖在屏幕上方停了一秒。搜索页面还开着，结果页上列着几家周末课程班，最上面是“老城区艺术工坊·零基础绘画体验课”。她没多看，直接点了报名。
第二天早上，阳光刚爬上窗台，她已经站在了巷口。石板路有些旧，两边是低矮的老房子，墙上爬着藤蔓。一家小店门口摆着几盆绿植，水珠挂在叶子边缘，还没干透。
她低头看了看预约信息，地址对得上。往前走了几步，看见一扇木门半开着，门边挂着块手写牌子：艺术工作室，欢迎入内。
她停下，手指无意识地碰了下包带。里面装着画室提供的简易画具包，是昨天在线上下单后寄到家的。她没打开看过，也不确定自己能不能画出什么东西。
门内传来轻柔的音乐声，不是谁在说话。她深吸一口气，抬脚跨过门槛。
屋里光线柔和，窗帘半拉，墙边摆满画架。有人已经在画画了，安静地坐着，笔尖划过纸面发出细微声响。一个穿灰布衫的人站在角落整理颜料，头也没抬，只轻轻说了句：“新来的？鞋脱在门口就行。”
林晚点头，弯腰解鞋带。换上拖鞋后，她走到空位前坐下。画架上的白纸干净平整，像一片从未被触碰过的雪地。
老师走过来，递给她一张练习纸和一支炭笔。“今天先试试线条和阴影，不用想太多。”声音很平，“画错了也没关系，这里没人打分。”
林晚握紧笔杆，手有点僵。她试着画一条横线，落笔太重，纸面立刻留下一道黑痕。她顿住，想擦掉，又停下来。
“别急着改。”老师看了她一眼，“手抖没关系，那是你在找感觉。”
她没说话，盯着那条歪斜的线。脑子里忽然闪过昨晚做的梦——一片颜色在流动，蓝和紫混在一起，像风穿过水面。她闭上眼，再睁开时，换了支软头笔，蘸了点颜料，在纸上抹出一道弧。
这次没有计算角度，也没有修正轨迹。笔尖滑动的速度由心决定。她继续涂，一层叠一层，颜色渐渐铺开。窗外有风吹进来，掀动了窗帘的一角。
时间一点点过去。她不知道自己画了多久，只知道中途有人换了音乐，节奏慢了下来。她的手腕不再紧绷，肩膀也松了。画纸上的色块开始有了层次，虽然看不出具体形状，但它们彼此连接，像是某种情绪的延伸。
中途老师路过，站了几秒，没说话。临走前只说了一句：“你画的东西，是你心里本来就在的。”
林晚没回头，但手上的动作缓了一下。
等她终于放下笔，才发现额角出了些汗。画作还没完成，只是几片交织的色彩，中央有一道亮银色的痕迹，像是月光劈开夜雾。她看着它，心跳比平时慢了一些。
这时手机震动了一下。她从包里拿出来，是联盟系统发来的日常通知，提醒她查看最新情报汇总。她看了一眼，锁屏。
“第一次画？”旁边一位学员小声问。
“嗯。”她答。
“看起来不像新手。”那人笑了笑，“有种……很沉的感觉。”
林晚没接话。她伸手摸了摸画纸边缘，颜料还没干透，指尖沾上一点淡紫。她没擦，任它留在皮肤上。
休息时间到了，有人去倒水，有人伸懒腰。老师走过来收拾用剩的颜料，顺口问她：“下次还来吗？下周教水彩。”
林晚望着自己的画。那道银线在光线下微微反光。她想起这十年里做过的一切——算计、反击、布局、胜利。每一步都精确，每一招都有目的。可今天这一下午，她什么都没想赢。
她开口：“我想学怎么让颜色不混在一起。”
老师笑了一下：“那得练控制力。不过有时候，混在一起才是好看的。”
林晚低头，拿起笔，在画作右下角写下两个字母：L.w。
这是她第一次为一件事签名，不是为了记录成果，也不是为了证明身份，只是因为画完之后，心里有一点满足。
课程结束前五分钟，老师让大家停笔。有人开始拍照，有人讨论调色技巧。林晚把画小心卷好，塞进画筒。出门时，太阳已经偏西，巷子里的光影拉得很长。
她穿回自己的鞋，拎着包往外走。路上遇到几个放学的学生，吵吵闹闹地跑过。她避开人群，沿着墙根慢慢走。
手机又震了一次。这次是苏悦发的消息：“晚饭要不要一起吃？”
她没回。走过一家便利店，买了瓶水，拧开喝了一口。瓶身外壁有水汽，顺着她的掌心流下来。
转过街角时，她看见一家小花店开着门。店主正在给一盆植物浇水，水滴落在泥土里，很快被吸收。她站在门口看了几秒，没进去。
再往前，是一面涂鸦墙。有人用喷漆画了一只鸟，翅膀展开，颜色鲜艳。她停下脚步，从包里拿出记事本，撕下一页空白纸。
她翻出随身带的铅笔，低头画了起来。不是复制那只鸟，而是凭着记忆，把刚才画里的那道银线重新勾了一遍。
笔尖在纸上移动，速度不快，但她没有停下。一辆公交车从身后驶过，喇叭响了一声，她手没抖。
画完后，她盯着那条线看了一会儿。然后合上本子，放进包里。
天空开始变橙红色。她继续往前走，步伐比来时轻了些。路过一处公交站台时，一个女孩正低头看手机，耳机线垂在胸前。林晚的目光扫过她的屏幕，上面是一幅数字绘画界面，正在修改一棵树的轮廓。
她收回视线，抬手看了看表。
离下班高峰还有一个小时。公司那边应该有不少消息等着处理。但她现在不想看。
她拐进另一条小路，这条路更安静，两旁都是住宅楼。有户人家阳台上晾着衣服，风吹起来，衣角轻轻摆动。
她走得很慢，手插在外套口袋里。指尖碰到一张折叠的纸，是画室给的课程安排表。她没拿出来，只是隔着布料捏了捏。
前方路口亮起绿灯。她站着没动，等下一波。
一个骑自行车的孩子冲过斑马线，车筐里的书本差点掉出来。林晚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忽然觉得胸口松了一下。
她迈步过街。
风迎面吹来，带着一点傍晚的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