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门声像一根细针，正一下下挑着苏牧后颈的神经。
他能听见顾清欢的呼吸突然变得短促，杨威的喉结在黑暗里滚动出细碎的声响，而赵云握剑的指节因用力泛出青白——那把铁剑的嗡鸣，此刻竟比心跳声还要清晰。
\"谁？\"苏牧压着嗓音，右手虚虚护在顾清欢身侧。
量子视野穿透门板的瞬间，他瞳孔微微收缩——灰影的轮廓正在变化，像被风吹散的墨团，可当那个声音响起时，他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是我，李华。\"
四个字像块石子投入静潭。
顾清欢的指甲掐进苏牧掌心，杨威从墙角直起腰又迅速蹲下，赵云的剑尖垂了半寸，却仍保持着随时出鞘的弧度。
李华是实验室最年轻的助理，三天前还帮他们搬过量子对撞机的冷却装置，此刻他的声音里裹着股不正常的急切，像被人掐着脖子挤出来的。
苏牧的拇指无意识摩挲着掌心的茧——那是常年按操作面板磨出来的。
他想起半小时前李维斯教授派人封锁实验室时，李华明明被安排在一楼守着门禁系统。\"他怎么会找到这里？\"这个念头刚冒出来，门外又传来两下轻叩，比之前更急：\"苏博士，教授的人带着量子定位仪来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顾清欢突然拽了拽他的衣角。
她的眼睛在黑暗里发亮，像浸了水的黑曜石：\"上周三他帮我修过终端，指纹锁密码是他设的。\"言下之意，李华知道这个废弃仓库的存在。
苏牧盯着门板上斑驳的油漆，看见自己扭曲的倒影——眉心皱成一团，活像台卡带的老式投影仪。
\"退到我身后。\"他对顾清欢低语，又朝赵云使了个眼色。
铁剑擦过剑鞘的轻响几乎被呼吸声淹没，赵云退到门侧，剑尖斜指地面，像株蓄势待发的寒梅。
苏牧伸手拧动生锈的门锁，金属摩擦声里，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快得离谱——不是因为恐惧，是那种即将揭开谜底的刺痛感，像用镊子夹着神经在火上烤。
门开的瞬间，冷风裹着李华的身影灌进来。
他穿件皱巴巴的白大褂，左袖口沾着暗红的污渍，呼吸急促得像刚跑完三公里。\"走！\"他抓住苏牧手腕就拽，\"他们从通风管道爬上来了，两分钟前我看见张勇带着三个守卫往这边跑！\"
\"张勇？\"杨威突然出声。
这个保安队长平时总在实验室门口打盹，此刻从李华嘴里说出来，倒像颗炸雷。
李华的喉结动了动，白大褂下的肩膀微微发抖：\"他...他眼睛是红的，像充了血的灯泡。
教授肯定对他们做了什么！\"
苏牧的量子视野扫过李华的后颈——那里有道淡蓝色的光痕，像被某种能量束灼烧过的痕迹。
他想起昨天在系统代码里见过类似的标记，是\"活代码\"用来定位目标的追踪符。\"李华被标记了。\"这个念头刚闪过，顾清欢已经拽住李华的胳膊，指尖按在他后颈：\"你什么时候被教授叫去的？\"
\"两小时前。\"李华疼得缩了下脖子，\"他说要重启量子纠缠仪，让我校准参数。
可仪器启动后...我看见天花板在流血，张勇的脸变成了代码流...\"他突然捂住嘴，眼神慌乱得像受了惊的鹿，\"求你们了，先离开这里，我在路上说！\"
赵云的铁剑突然指向李华的胸口。\"他在说谎。\"剑客的声音像冰碴子，\"你后颈的灼痕是系统清理者的标记，他们不会追，只会直接抹除。\"李华的瞳孔猛地放大，白大褂下的手缓缓抬起——掌心里躺着个拇指大小的金属装置，表面流转着和苏牧量子视野里相同的蓝光。
\"是定位器！\"顾清欢的声音拔高，同时拽着苏牧往旁边扑。
赵云的铁剑划出银弧，精准挑飞李华手中的装置，\"当啷\"一声撞在墙上，迸出几点火星。
李华的表情瞬间扭曲，原本温和的眉眼变得狰狞，喉咙里发出非人的嘶鸣，整个人像弹簧般弹向苏牧——他的指甲在瞬间变成深黑色，泛着金属特有的冷光。
\"退后！\"苏牧拽着顾清欢滚到桌底，杨威吓得瘫坐在地，赵云的铁剑却已经迎了上去。
剑刃相击的脆响中，李华的指甲被削断两根，露出下面暗红色的机械关节。\"果然是活代码拟态。\"苏牧擦了擦嘴角的血——刚才撞在桌角了，\"系统派来的清理者，能模仿最近接触过的人类。\"
顾清欢从口袋里摸出量子干扰器，手指在按键上快速跳动：\"干扰范围只有三米，我数到三...\"
\"二！\"赵云的铁剑刺穿李华的左肩，拟态体的皮肤像腐烂的布料般裂开，露出里面流动的蓝色数据流，\"三！\"顾清欢按下开关，空气中响起刺耳鸣叫，李华的身体突然僵直，数据流开始疯狂涌动，像被搅乱的星河。
\"跑！\"苏牧抓起地上的笔记本电脑，拽起杨威就往门外冲。
赵云断后，铁剑在身后划出银色屏障，挡住拟态体最后一次扑击。
五人刚冲出仓库，就听见身后传来剧烈的爆炸声——清理者启动了自毁程序，火光映得天空一片橙红。
\"往森林里走！\"苏牧边跑边喊。
他的量子轮回眼自动开启，无数记忆碎片在视网膜上闪过：星际舰长在星舰爆炸前启动逃生舱的坐标，末法修士在深山里布下的聚灵阵，甚至还有李剑战死前看到的白帝城悬崖...最终，一组坐标像钉子般钉进他脑海——北纬30度27分，东经118度43分，那里有处被星舰残骸覆盖的地下基地。
顾清欢的呼吸扫过他后颈：\"你又用轮回眼了？\"她的声音带着担忧，但手却稳稳扶住他摇晃的肩膀。
苏牧这才发现自己额头全是冷汗，太阳穴突突跳着，像有根细针在脑仁里搅动。\"撑得住。\"他扯出个苍白的笑，\"那是我当星际舰长时建的备用基地，能屏蔽所有量子扫描。\"
穿过两条废弃的铁轨，他们钻进了城市边缘的森林。
深秋的枯枝在脚下发出脆响，杨威跌跌撞撞地跟着，嘴里不停念叨\"这不可能这不可能\"，赵云则像道影子，始终在队伍最外侧，铁剑的寒光划破了好几张突然出现的代码网。
当那座用藤蔓覆盖的金属门出现在眼前时，苏牧的轮回眼突然发烫。
他摸出随身携带的星舰徽章，按在门侧的凹槽里——齿轮转动的声响中，门缓缓开启，露出向下延伸的金属台阶。\"进去。\"他推了顾清欢一把，自己殿后，直到门完全闭合才松了口气。
基地内部比苏牧记忆中更破败，墙壁上的荧光灯忽明忽暗，控制台落了层薄灰。
顾清欢用袖口擦了擦屏幕，输入几组密码：\"供电系统还能用，防御矩阵需要半小时启动。\"杨威瘫在椅子上，抓过桌上的水壶猛灌，赵云则站在门口，铁剑始终未入鞘。
苏牧打开笔记本电脑，将量子对撞机的数据导入基地主机。
代码流在屏幕上奔涌，他的手指在键盘上翻飞，轮回眼自动过滤掉无关信息，精准捕捉到\"天命系统\"的底层逻辑——那些他在李剑死亡时见过的碎片，此刻正在屏幕上连成完整的链条。
\"找到了！\"他猛地拍桌，吓得杨威差点打翻水壶，\"系统用轮回眼的死亡纠缠态作为能量源，每次我们'死亡'，其实是在给它充电！\"顾清欢凑过来看屏幕，睫毛扫过他手背：\"那怎么破坏它？\"
\"需要制造反向纠缠。\"苏牧的指尖悬在\"执行\"键上，\"用我的轮回眼作为锚点，把系统的能量导回它自己的核心...但这会让我的眼睛承受过载。\"他想起刚才使用因果回溯时的头痛，喉咙突然发紧。
\"你不能——\"
\"必须这么做。\"苏牧打断顾清欢，\"再拖下去，所有平行宇宙都会被系统吞掉。\"他的声音很轻，却像块压在人心口的石头。
顾清欢张了张嘴，最终只是握住他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皮肤渗进来。
就在这时，苏牧的太阳穴突然炸开剧痛。
他捂住额头踉跄后退，撞在控制台上，笔记本电脑\"啪\"地掉在地上。\"苏牧！\"顾清欢扶住他，指尖触到他后颈——烫得惊人，\"是轮回眼，你用得太频繁了...\"
\"没事...\"苏牧闭了闭眼，再睁开时，量子视野里的世界变得模糊，像蒙了层雾。
他刚想说什么，基地的警报突然刺耳地响起，红光在天花板上旋转，将众人的影子拉得扭曲细长。
\"有东西进来了。\"赵云的铁剑指向门口，剑穗无风自动。
苏牧抹了把脸上的冷汗，伸手按住左眼——那里的灼烧感越来越强，像有团火在眼眶里烧。
他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一下下撞着耳膜，在警报声里格外清晰。
\"启动轮回眼。\"他低声说，声音里带着某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顾清欢的手在他胳膊上收紧，杨威的呼吸变得急促，赵云的剑尖微微抬起。
而苏牧的左眼，正在渗出淡蓝色的光——那是量子纠缠态过载的征兆，也是打破轮回的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