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槐心中陡然一惊,任他怎么想也不会想到,之前在外面看到的那个老头会和郑波有关联。此时被人群围在中间的郑波似乎是察觉到了陈槐的目光,勾起的嘴角颇有几分意味不明的感觉。陈槐虽然琢磨不透,但到底还是没有松懈,反而迎上郑波的目光。
暗夜里的沙漠气温仍旧没有降低,只有吹动的热风,提醒陈槐他仍处在未知的危险当中。
没过多久,黑暗的夜空突然闪了两下光,紧接着西边的天角亮了起来,而郑波却狂妄地放声大笑。他的笑声太过刺耳,陈槐怒目瞪向郑波,手持承影时刻做好迎敌的准备。
随后,陈槐就看到郑波缓缓起身,从人群中间向他慢慢信步走来,郑波皮笑肉不笑地对陈槐说道:“小兄弟,看来我们之间似乎有所误会啊?”
陈槐丝毫不跟他客套,承影剑率先抵达郑波的脖颈,陈槐冷声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郑波呵呵冷笑,任凭长剑抵在他脖子上也完全不惧,他转过身去,双手背在身后,平静的说着:“我只是想带大家走出沙漠而已,没有别的意思。”
陈槐声如寒霜,化成冰锥向郑波齐齐射去:“然后呢?”
郑波扭过头装作不解地问:“什么然后?小兄弟,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陈槐没有回应他的话,他肯定郑波有所隐藏,只是隐藏的终极答案他目前尚不知晓。此时,天边的光亮彻底掀开那一角,眨眼的功夫,整片天空亮如白昼。
天亮了。
刚才还睡得昏昏沉沉的每个人,似是精准感应到太阳的照射,纷纷舒展腰身清醒过来。郑波始终未动,他信心十足地站在陈槐身边,看到太阳出来,难压的嘴角露出一副得逞的奸笑。
陈槐越发不解,这个郑波一定是在刚才对这十人下了黑手,但是郑波究竟做了什么,他完全摸不着头脑。
郑波拍拍手,冲着人群大声喊道:“各位,已经天亮了,我们稍作修整,五分钟之后沿着公路向东出发。”
“好!”
在众人的欢呼声里,陈槐敏锐地听到了一丝与众不同的声音,这个声音在昨晚绝对没有出现过,而且严谨算起来,这个日出日落的间隔未免也太短了。
陈槐微微倾身,右手拿着承影剑藏在身后,脚步迅速地朝着人群走去,他回忆刚才的声音发出的位置,正是西南方,待他走近,只见一个头发苍白的罗锅老头,整张脸布满了褐色的老人斑,全身颤颤巍巍,站都站不稳。
陈槐快速扫视了一圈其他人,他对比着昨天见到的十张面孔,果然发现了蹊跷。
这些玩家或多或少地老了几岁,而眼前这个老人,仔细看他的脸,居然是昨天的周力,一夜之间如同大变活人,原本二十来岁的小伙子,这下变得七老八十。
反观郑波,他的精神状态要比昨天晚上还要好,难道他是……
想到这里,陈槐顿时心乱如麻。正在此时,郑波一副全盘掌握的神情,朝着人群走来,他经过陈槐身边的时候,恶意放话:“我替你爸妈提醒你,不该管的事不要管。”
一句话激起了陈槐许久不曾有过的愤怒,他当着众人的面把承影的剑尖抵向郑波的胸口:“我倒是想问问令尊令堂,何为礼数,何为家教,又何为廉耻。”
“偷盗他人时间,延缓自己的衰老。你父母的教诲,被你吃到狗肚子里了?”
“呵。”郑波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不屑与傲慢,他双指并拢搭在剑身上面,更把半身的力气灌注指尖,刹那间和陈槐针锋相对,“我说过,我会带领他们平安走出沙漠。你现在这般阻拦我,确定不会成为他们的敌人吗?”
郑波的语气低沉且冰冷,他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带着威胁,嘴角流出的轻蔑和眼神里的挑衅,通通在向陈槐宣告他的地位。
郑波的这番话如同鱼雷进水,惊得其他玩家怒气冲冲地盯着陈槐看,陈槐却丝毫不惧,他有足够的信心可以一剑解决所有人,但是那样太过麻烦。他是来通关的,不是自寻麻烦的。更何况,郑波的话很明显就是在说给其他人听,故意激起他和众人的矛盾。
陈槐当即收起承影,他低头顿了顿心神,这片沙漠能惑人心智,他绝对不能被郑波牵着走。
郑波想要激起他内心的其他情绪,他却偏不让郑波如愿。陈槐往后撤了两步,远离众人的怒目注视,他深呼吸几次后,再次变得心如止水。
而郑波俨然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他重新回到人群的领队位置,用他高亢的声音,再一次激发起众人心中的向往,扩大他们的喜悦之情。
“各位,我们很快就能通关了,只要沿着这条路一直往前走,就能看到红色大门的出口了!”郑波的声音充满了蛊惑力,一时间激得玩家们的眼神再一次充满了狂热的兴奋。陈槐跟在队伍最后面,他观察到这些人神态,似乎每一次在激情热烈过后,面容都会增加几条皱纹。难道郑波在用这种方法来延续他的生命?这比纪长安还要变态。
人各有命,陈槐自是不会多行一事,更何况这些人如果有足够的意志力和自持的冷静力,也不会甘愿被别人牵着鼻子走。
行至两百米,又见一垄凸起的沙丘,郑波这次对沙丘的注视越发漫长,而且丝毫不担心别人察觉到他的异样。
陈槐暗觉不妙,他急忙跑到前面,只见众人的神情体态已经和老年人无异,而年岁被消耗最多的周力,已经步履蹒跚,仅凭一口气吊着。
忽地天崩地裂,各个沙丘裂开,一时间成千上万密密麻麻的红色虫子从里面爬了出来,而后这些虫子层层堆积,形成一道鲜红色的大门。
此刻众人的眼中已经完全麻木,他们的意识也不再清醒,只是在看到红门出现后,顿时变得更加兴奋起来,手舞足蹈地朝着大门跑去。
轰隆一声巨响,红门开启,十个玩家在踏过门槛的刹那,全都无力地倒在地上,而郑波则神情泰然地朝着红门走去。
“你不来吗?”
陈槐强忍着红门发出的腥臭气味,眉头紧皱地盯着郑波说道:“这就是你说的带他们安然无恙地离开?”
郑波耸耸肩:“没错啊,我没有骗他们,我是带他们安全无恙地通关了,至于通关之后怎么样,那可就不在我的应诺范围内了。”
现在的郑波,模样已经和十七八岁的小伙子无异,他轻快地通过那道红门,头也不回地离开。
陈槐望着郑波离去的身影,他不再犹豫,抬腿跨过了那道虫子筑成的红门,就在他前脚刚离开,后脚那些红色虫子再一次作鸟兽散,一一回到沙丘里面,再次藏起来,等待下一次玩家通关。
又是白色天地,陈槐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他和那些麻木的玩家不一样,他是完完全全清醒着意识通过那扇虫门的,蠕动的红色虫子散发出无限的腥臭味道,形成四面严实的大门。
陈槐调整好呼吸,他决定等余千岁通关出来,再问他有关红沙荒漠的事情。至于那个郑波,陈槐眼神敏锐地在剩余的玩家里寻找他的身影,然而不过比他先半分钟出来的郑波,现在已经不见踪影,难不成他会立即去下一关,还是已经全部通关?
他们这一百多个玩家,肯定存在不少卧虎藏龙的人,但是像郑波这样的厉害角色,恐怕少之又少。陈槐无意和他敌对,更无意和他和谐相处,反正已经通关出来,井水不犯河水,只要郑波对他没有威胁,他自然不会多去惹事。
不过陈槐猜测,按照郑波这样丧心病狂的样子,难保不会再为了延缓衰老做其他准备,而且雪熊教练可没规定,每关只能进去一次。
现在回想郑波在沙漠里的样子,很明显他不是第一次进去,不然他怎么会如此了解红关里的一切。
陈槐思绪万千,漫长的等待中,突兀的纸片喇叭再一次出现在高空,伴随着刺啦刺啦的声响,雪熊裁判的声音响彻天际。
“哈喽艾瑞巴蒂,我是你们最最最可爱的雪熊裁判,大家想我了吗?”
“经过大家争分夺秒的角逐,现在已经有十几名玩家通过了四关哦,胜利就在眼前,还请大家多多加油呢。”
雪熊裁判说完,也不见喇叭收回去。正处休息区的这些玩家,不免躁动起来。
有人激情开麦:“我已经通过六关了,请问可爱的雪熊裁判,我是不是所有玩家当中通关最快的?”
“当然……”
喇叭里的话语突然中断,一阵噪音过后,紧接着传来尖锐刺耳的轰炸爆裂声,疑似烟花升空的声音从喇叭传出来。
“当然不是哦,就在刚才,已经有人全部通关啦,他已经被雪熊请到贵宾室了哦,我们会一起迎接下一位胜利者的到来。”
话音落地,喇叭再次消失。
陈槐暗自思忖,看来这个喇叭的故意停留,为的就是回答别人的问题,如果那个问话的人,是雪熊派来的托呢?故意刺激玩家们尽快全通关……这个理由,似乎也能说得过去。
不过那个全通关的玩家究竟是谁?
是郑波,还是另有其人?陈槐不得而知,不过他现在可以确定,雪熊口中的贵宾室,肯定能窥到这个房间的一举一动。
他还有三关就能到达终点,思及此,陈槐坐在地上,不自觉地双手交叉。他对刚才那一关实在是有诸多疑虑,除了身处沙漠温度高点,似乎没有别的难点,而通关的诀窍,只要找到公路一直向前走就行,这未免太过简单。
真要论起这一关的难度,恐怕就是郑波这人了。在毫无防备下就能窃取别人的寿命,这也太过恐怖。
陈槐转头看向红色那关的出口,之前先他出来的那十人,已经毫无生命气息地躺在地上,他们如同一个个的枯槁木头,一动不动,没有呼吸,其他玩家对此视而不见。
在里界这个地方,死亡已经成为家常便饭。
很多人看到尸体,已经从最初的恐惧变得麻木。在成为尸体还是活着之间二选一,没有人不会选后者,大家都会庆幸自己不是尸体中的其中一员,自然也不会惋惜那些逝去的生命。
陈槐的意识无限扩散,他的指尖无意划过手腕,在指尖挥上挥下时,成功邀请了余千岁和吴期加入视频聊天。
“嘿,陈哥,想我啦?”
听到吴期的声音,陈槐猛地抬头寻找。
“我在这儿呢,杀龙呢。”
悬浮屏里的吴期,正神情激动地挥刀砍向绿色巨龙,鏖战之际,还不忘回应陈槐。
“还是陈哥你的法子好用,幸亏有你提醒,不然我得在这里被龙爪撕了。”
“你万事小心。”
“好嘞。”吴期挥出长刀刷刷两下砍掉了巨龙的爪子,随即说道:“看到没,哥们儿的威武霸气之姿!”
余千岁故意给他泼冷水:“四爪化龙有什么厉害的,也就你当回事。”
吴期牙尖嘴利地怼回去:“余哥,你在第三关是吧,你的进度怎么这么慢?要不我等等你,你黄关通了立马来绿关,反正化龙我已经杀掉了,你进来后坐享其成就行。”
陈槐闻声两人的斗嘴,他已经习惯了这样,只是吴期的话却给了他提醒,他立即问余千岁:“确实,你的进度怎么会这么慢?”
“别提了,在第一关时被阴了。”
余千岁继续说道:“有什么事儿等我回去再跟你说。”
陈槐应了一声,原本他就对红色一关充满疑惑,这下余千岁的话更是令他惑上加惑。
“你还有多久才能出来?”
余千岁挑眉问陈槐:“怎么?想我了?”
陈槐揉了揉太阳穴,不知怎的,相同的话从余千岁嘴里说出来,就好像有些变味,明明吴期也时常跟他开玩笑,动不动想来想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