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祁怔怔站在原地,视线落寞垂低看着砸碎在地上的玉镯,心里的感觉难以言说。
他看着远去的人儿,眉心略微凝起。
明明前两天还不是这样的,为何突然变了性子。
好像是从陈府回来后,突然变了。
“将军!”随风拘束地将地上的玉镯捡起来,包裹在手帕,掌给裴祁。
这对玉镯是姜小姐佩戴过的,如今却被郡主打碎,最重要的是,将军看着没有任何生气的迹象。
难不成姜小姐刚走,将军就喜欢上了别人吗?
想到这个可能,随风心里一阵惋惜和惆怅。那么喜欢的人,说不喜欢就不喜欢了,也是挺可悲的。
裴祁抬手接过玉镯,五指蜷缩紧紧捏在掌心。
“去查那日郡主在陈府,都说了什么,做了什么。”裴祁吩咐,他坚信郡主发生改变,就是从去了陈府开始的。
“是。”随风不敢耽搁,立马去查。
裴祁翻身上马,放长视线望了一眼走远的马车,调转马车行驶而去。
姜宁姝坐在马车上,能听到那道马蹄声阵阵远去。
她双手绞着手帕,狠狠闭上眼睛,压下内心的苦涩和酸意。
仅一息功夫,她就调整好了情绪。
她死里逃生,答应三皇子的条件苟活下来,可不是为了谈情说爱的,而是为了报仇。
裴祁在大婚前夕告诉陈扶砚真相,让她落得那样的下场,那她也不会轻易放过。
“郡主来了!”
马车还未停下,姜宁姝便听见谁一声高喊。
紧接着有人上前,马车刚停稳,就有人上前掀开帘子。
“郡主!”是沈肆。
姜宁姝起身,搭着他的胳膊下马车,随后抬眼望去。
国公府高门依旧威严,只是这次前来,和上次的心境全然不同。
“参见郡主!”国公府众人行礼。
姜宁姝看过去,从中发现了沈仪的身影。
挨了一顿打,又被禁足罚抄经书,看起来乖顺多了。
但姜宁姝知道这只是她的权宜之计,她一定会想办法报复回来的。
“沈大小姐的身子可好些了?”
与其等着沈仪报复,不如自己出击。
沈仪刚行礼起身,闻声眼底闪过怨毒,一闪即逝。
“多谢郡主关心,已无大碍。”沈仪声音中气十足,听着确实不像有事的。
也是,沈仪可是国公府的嫡小姐,皇宫有嘉贵妃在,那些行刑之人哪里敢用尽全力,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
“好着便好,沈大小姐以后可要收敛心性,不可再那般莽撞。”姜宁姝故意说教沈仪,知道她当着众人的面不敢说什么。
沈仪脸色变了变,眼底怒气明显,但这会家人都在,还是在府门口,她什么都不能说。
“多谢郡主指点。”
姜宁姝唇角勾起嘲弄笑意,好在面纱遮盖着,并未让众人瞧去。
“经过这次的事,沈仪已经知道错了,郡主大可宽心。”沈肆站在姜宁姝身边,说得谦和。
沈仪不满瘪嘴,愤恨兄长竟然不帮自己,而去帮一个外人。
“快请郡主进府。”国公爷日理万机,不会出现在这样的场合中,国公夫人出面主持大局。
姜宁姝看向她,两辈子了,她来国公府好几回,可这还是第一次见到国公夫人。
她点了点头,走进国公府去。
国公府相比较陈府,奢华不少。
经过上次落水的地方,姜宁姝停下来观望,好似拱桥加高了一些。
“前些日子这淹死了人,特意加高防护地。”沈肆敏锐察觉到姜宁姝的不解,上前解释。
说起淹死,沈仪眼神越发恶毒,敢把她推进冰冷湖水里,她恨不得她活活淹死。
看着姜宁姝站的位置,要不是周围有很多人看着,她是真想一把推下去。
姜宁姝观察到了,不由笑了笑。
她掉下水好几次了,以后再怎么样也会上个心,怎会让沈仪等人如愿。
“如此也好,沈大小姐刚刚落水,想来对这些地方有阴影,还是多加防护得好。”姜宁姝再三提及沈仪落水之事,就是为了刺激沈仪。
沈仪咬牙切齿,明明是这个女人把她推下去的,可她装个无辜,再三挑衅。
她拳头骤捏,却说不出话来。
“是。”看得出来,沈肆是真的很想迎娶姜宁姝,不管她说什么,他都会点头应声。
姜宁姝斜了沈仪一眼,觉得没意思得很。
“国公夫人不必一直陪着我,我是应沈大少邀请,前来看看,不必太在意。”姜宁姝跟国公府没什么仇恨,也不想套什么话,只想来刺激刺激沈仪,再借来国公府的事,让陈府闭嘴。
国公夫人面色和善,“我在这你们也不好说话。就让沈肆和沈仪陪郡主四处走走吧。”
她说完稍微点了下头,直接离去了。
沈肆恭敬叩首,命下人护送国公夫人回去,待国公夫人走远后,沈仪才不情不愿点了下头,算作道别了。
姜宁姝将众人的反应都看在眼底,总感觉这家人怪怪的。
沈肆和沈仪,对国公夫人的态度完全不同,根本不像外面传的那般母女情深。
国公夫人离开,众人明显没那么拘束了,沈肆指引着姜宁姝去别处看看。
沈仪跟在后面,想发作找事,但是沈肆在眼前,她也不敢造次。
姜宁姝看出来了,不由多看两眼沈肆。
沈仪嚣张跋扈,却在国公夫人和沈肆面前这般收敛,有些不对劲啊。
沈肆见姜宁姝和沈仪一个劲眼神暗自交流,知道两人在私底下暗自较劲,表情严肃。
“你还在禁足期间,见过郡主就是了,回去继续闭门思过。”沈肆发话。
姜宁姝唇瓣微微张,诧异看向沈肆。
敢这般命令沈仪,可见平日里沈仪是怕他的。
沈仪乖巧点头,“是。”
她离去时余光瞪向姜宁姝,好似在说等着吧,别让她待到空,不然定要她付出代价。
姜宁姝扬眉,“国公府真是好,本郡主都想嫁进来了。”
她这话是故意说给沈仪听的,看她不爽想报仇是吧,那她就嫁给她兄长,做她嫂子,就她惧怕沈肆的劲,以后怎么敢肆意挑衅她。
沈仪脚步踉跄,先前她确实希望郡主嫁兄长,这样就不会跟她争抢陈珏砚了。
可现在她们已经翻了脸,她嫁进来她每天还得笑脸相迎喊长嫂。
光是想想那个画面,沈仪心里一阵憋屈。
她回眸剐过姜宁姝,将不满无声诉说。
姜宁姝眉眼间笑着,见她看过来还歪了下头,嘚瑟意味十足。
沈仪气的牙痒痒,可什么话都无法说,只能漠然离去。
“你刚说什么?”那些话是姜宁姝故意说的,但沈肆明显当回事了。
姜宁姝眼皮闪了闪,“没说什么。”
“我听见了。”沈肆低声笑着。
姜宁姝瞥他,“我要嫁沈大少爷,沈大少爷这般高兴?”
“是。”沈肆不假思索点头。
姜宁姝笑了下,“沈大少爷别告诉我,短短几日,你就非我不可了。”
“不可以吗?”沈肆反问。
非她不可倒还没到那个地步,但她是目前最好的选择。
他该成婚了,正好这时候她闯了进来。
这一切应该就是天意吧。
姜宁姝笑得越发肆意,直摇了摇头。
当初的陈扶砚,跟现在的沈肆一样,短短几天就坠入爱河,非她不可,事事以她为主。
可结果呢?
爱的是他,决绝的也是他。
“沈大少爷可知道裴府养女?”姜宁姝倏忽问道。
沈肆顿了下,不明白她聊天跨度怎这么大。
“自然认得。”
“沈大少爷如何看待她的事?”姜宁姝止住脚步,仰头认真探问。
沈肆启唇,“这事确实是陈府过分了。”
“据说当日,沈大少爷也在现场?”姜宁姝清楚记得这个男人当初随三皇子一起来了,让裴府作罢。
沈肆不隐瞒,光明正大点头,“是,当日我随三皇子一同去了裴府,只为平息此事,不让两家成为世仇。”
“怎么平息?用那个女孩的死平息吗?”姜宁姝刚刚蕴在脸上的笑意不见了,涩然盯着沈肆。
那日所有人的神情,她都不会忘。
他们看似站在公平点上,可做的事已经偏了,无声无息告诉她要识大体,要牺牲才能平息。
沈肆不说话了,好一会后才低声道:“这世间对女子就是不公,盛世需要女子点缀,乱世需要女子顶罪,当日她就是不死,今后也难活。”
他说得太现实,姜宁姝眼睛接连闪烁。
“如果是沈大少爷,得知自己心爱女子并非完璧之身,该如何处理?”
沈肆从没想过这样的问题,又沉默住了。
姜宁姝在无声中知道了他的答案,什么话都不再说,小步朝前走去。
刚走两步,身后那人出声了。
“我不懂别人,但如果我是陈扶砚,经历了那么多,我不会逼死她。”
陈扶砚和姜宁姝之间发生的事,在京城不是什么秘密,曾经那么爱的人,最后却闹成了那样,谁人听了不惋惜。
姜宁姝点了点头,果然男人都是在乎的,沈肆能做的,只是简单的不逼死她。
“再逛逛,我要回宫了。”姜宁姝平静之声。
沈肆走在她身侧,几次斜眼看过她,不明白她突然之间为什么会问这样的问题。
是在京城这些日子闲来无事,打听了一下发生的事,替姜宁姝感到不值吗?
两人漫步在后院,一路无言。
送她出府,沈肆想护送她回宫,被姜宁姝拒绝了。
“不劳烦沈大少爷了。”
沈肆也不强迫,“嫁我之事,可该好好考虑一下。”
姜宁姝笑了笑,放下帘子。
马车掉头离去,走出一段路,突然拐弯去了另一条道。
“这是......”姜宁姝察觉到了,还没来得及询问,外面侍卫传来通传。
“郡主不能只去陈府和国公府,还得去别的府宅,这样才是对比了。”
都不用想,就知道这是三皇子的主意。
现在要她去裴府。
裴府门口一如国公府,满府上下都出面迎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