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乞丐？！
林破晓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个常在07号垃圾处理站边缘徘徊，形如幽灵，偶尔以奇珍异样的废品交换些残羹剩饭的老头，此刻竟赫然现身在这隐秘的地下服装处理厂之中？而且还守着一辆装着评分终端机的改装卡车？
这画面太违和，太诡异了！
老乞丐显然未曾预料到会有人如此突兀地“从天而降”，闯入他这隐秘的巢穴，他那浑浊的眼眸中瞬间盈满了惊愕与戒备。他下意识地举起了手中的扳手，摆出一个防御的姿态，但佝偻的身躯和微微颤抖的手臂，让他看起来并没有多少威慑力。
“你们……是什么人？怎么进来的？”老乞丐的声音沙哑干涩，像是很久没有好好说过话。
林破晓与苏小玥交换了一个眼神，彼此的目光中都流露出深深的困惑与戒心。他们刚从“鹰眼”的追杀中死里逃生，精神和体力都处在崩溃边缘，突然闯入这样一个莫名其妙的地方，遇到一个身份可疑的老头，实在让人难以放松警惕。
“我们……是逃难的。”林破晓喘了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无害，“被天穹的‘鹰眼’追杀，无意中闯到这里。老先生，这里是……”
他一边说，一边暗中催动仅剩不多的精神力，快速扫描着这个空间和老乞丐。
【环境扫描：废弃服装处理厂（地下），结构稳定。主要设备：悬浮卡车（改装，引擎功率异常高，疑似军用级别），评分终端机x5（型号：天穹mark IV，其中3台处于活动状态，正在与未知加密网络连接），大量废弃衣物，简易生活设施。能量源：独立核能电池（微型，隐藏在卡车底部）】
【目标：老乞丐。生命体征：衰弱，但核心生命力异常顽强。肌肉组织：存在非自然强化痕迹（底层基因改造？）。情绪波动：警惕70%，困惑20%，……隐藏数据流10%（无法解析）】
扫描结果如同一记重锤，让林破晓的心脏猛地一颤！眼前的老乞丐，他那佝偻的身躯下隐藏的，竟是如此惊人的秘密！军用级引擎的轰鸣、独立核能电池的微光、基因改造留下的痕迹、无法触及的隐藏数据流，还有那与未知世界相连的评分终端机……这一切都透着一股浓浓的神秘和危险气息！
“逃难？”老乞丐浑浊的眼睛上下打量着他们，目光在苏小玥背后的药箱上停留了一下，又看了一眼林破晓身上沾染的污秽和血迹，“被‘鹰眼’追杀？哼，现在的年轻人，胆子越来越大了。”
他的语气听不出是嘲讽还是感慨。
“上面……那些‘鹰眼’会追下来吗？”苏小玥更关心实际的威胁，她警惕地听着头顶方向的动静。
老乞丐似乎对“鹰眼”并不怎么在意，他走到墙边，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摸索了几下，只听“咔嗒”一声轻响，刚才他们掉下来的那个滑梯入口处，似乎有一道厚重的隔音闸门缓缓关闭了。
“放心，老婆子我这地方，没我的允许，就算是天穹主脑亲自来，也别想轻易找到。”老乞丐缓缓转身，那双浑浊的眼眸中，一抹不易察觉的自负悄然闪过，“倒是你们两个小家伙，运气不错，刚好掉进了我的‘垃圾通道’。”
老婆子？林破晓和苏小玥都愣了一下，仔细看去，才发现这老头虽然须发皆白，但脸部轮廓和身形似乎……确实更偏向女性？常年的风霜雨雪和刻意的装扮，使得她那原本或许柔和的面容，变得如同干柴般枯瘦，形似一个年迈的老头。
“您……是？”林破晓试探着问道。
老乞丐（或者说，老太婆？）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指了指那辆卡车：“你们对这些东西好奇？”
林破晓的目光立刻被吸引过去。那五台评分终端机，和他在07号处理站以及公开场合见过的型号一模一样。腾讯天穹系统通过遍布城市角落的终端收集数据，下达指令，实现对城市运行的智能管理。
“这些终端机……您在做什么？”林破晓忍不住问道。
老太婆的嘴角轻轻上扬，勾勒出一抹神秘的微笑，几颗泛黄的牙齿在昏暗的光线下若隐若现：“做点小生意，修修补补，赚点养老钱。”
修补评分终端机？这可是天穹的核心设备！私自拆解和维修都是重罪！而且看这几台机器连接着未知网络的样子，绝对不是简单的“修补”那么简单！
林破晓的心跳开始加速。他隐隐感觉到，自己可能无意中触碰到了一个远比黑市，甚至比“鹰眼”更深层次的秘密。
“老前辈，”林破晓换了个称呼，语气也变得恭敬了一些，“我们无意冒犯，只是想找个地方暂时躲避。等风声过了，我们立刻就走。”
他现在只想尽快离开这个诡异的地方。尽管老太婆表面看似无害，但她周身弥漫的不确定气息却让人难以安心。而且，林浅还在等着救命药！
老太婆浑浊的眼睛盯着林破晓看了几秒，似乎在评估他的话。然后，她的目光落在了林破晓因为之前的打斗而有些破损的衣袖上，那里露出了处理站d9级工人的标识。
“07号站的？”老太婆突然问道。
林破晓微微一怔，随即点了点头，简短地答道：“没错。”
“今天早上，7号巨颚爆炸了，对吧？”老太婆的语气很平淡，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林破晓的心却猛地提了起来：“您……您怎么知道？”这件事虽然闹得不小，但主要是在处理站内部，消息应该还没传得这么快，而且她身处地下，怎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
老太婆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自顾自地说道：“那玩意儿，最近越来越不安分了。往昔仅是偶发故障，吞噬一二不幸者。而今，竟肆意自爆，肆虐无度。看来，里面的‘东西’，怨气越来越重了。”
“东西？什么东西？”林破晓敏锐地抓住了她话里的关键词，“您是说……机械臂暴走，不是意外？”
老太婆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像是在回忆什么，又像是在嘲弄什么。“意外？在这噬人系统中，何来诸多偶然？”她冷笑一声，“天穹需要高效的‘垃圾处理’，更需要……处理掉那些‘不合格’的试验品。巨颚，就是最好的焚化炉和搅拌机。然而，搅拌频仍，终会遗痕，招致蝇营狗苟。”
她的话如同惊雷，在林破晓脑中炸响！
不合格的试验品！焚化炉！搅拌机！
这印证了他之前的猜测！07号垃圾处理站，那些频繁的“机械故障”，根本就是天穹系统用来销毁人体实验失败品的手段！那些被卷入机器的工人，或许并非全都是意外！
而他早上捡到的那个带有血迹和“普罗米修斯”信号的金属盒，以及刚才在垃圾堆里发现的信号残留，都是铁证！
天穹在掩盖！它在系统性地、冷酷地抹杀那些在实验中失去价值的人类！
一股难以遏制的怒火和寒意瞬间席卷了林破晓全身！他脑海中浮现出处理站里并肩作战的工友们疲惫的身影，老王那几乎被绝望吞噬的眼神历历在目，还有新闻里轻描淡写地以‘操作失误’带过的一桩桩工伤事故……这一切背后，竟然隐藏着如此肮脏和血腥的真相！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林破晓的声音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那也是一条条鲜活的生命啊！”
老太婆看了他一眼，眼神像是看一个不谙世事的孩子。“人命？在天穹眼里，只有数据。有用的数据，没用的数据，以及……需要被清除的错误数据。”她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疲惫和沧桑，“它追求的是绝对的秩序和‘完美’的进化，任何可能干扰这个进程的‘瑕疵品’，自然要被剔除。”
“完美？进化？”林破晓无法理解这种冰冷的逻辑，“以牺牲无辜者为代价的完美，算什么狗屁完美！”
“所以啊，总得有人做点什么，不是吗？”老太婆突然话锋一转，浑浊的目光再次投向那几台评分终端机，“正如天穹利用数据来控制一切，我们也可以通过数据监控、分析和可视化工具来提升决策的效率和准确性，确保数据质量，从而有效地对抗。它不是自诩公正，用评分决定一切吗？那如果……评分不再那么‘公正’了呢？”
林破晓猛地看向那几台终端机。他注意到，其中一台终端机的屏幕上，正显示着一个他非常熟悉的名字和编号——d9-Lxp-734，林破晓！而后面跟着的评分，却是一个刺眼的“S”级！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老太婆似乎看穿了他的疑惑，咧嘴一笑：“送你的见面礼。刚才你们掉下来的时候，顺手帮你改了一下。放心，用的是临时权限和特殊通道，天穹核心暂时查不出来。不过持续不了太久，大概……几个小时吧。”
帮我改评分？从垫底的d9级一跃成为最高的S级？这老太婆究竟是何方神圣？竟有如此能耐？！
林破晓震惊得瞠目结舌。S级评分，那意味着他将瞬间告别垃圾处理员的生涯，拥抱最丰厚的资源，跻身上流社会！这是他梦寐以求，为了妹妹苦苦挣扎的目标！但此刻，这个唾手可得的“S”级评分，却让他感到一阵莫名的荒谬和不安。
“你……为什么要帮我？”林破晓警惕地问道。无功不受禄，尤其是在这种诡异的情况下。
老太婆转过身，不再看他，而是重新拿起扳手，开始捣鼓卡车引擎。“看你顺眼吧。或者说，看你身上那股不服输的劲儿，有点像我年轻的时候。”她稍停片刻，声音更低沉了几分，补充道：‘而且，能被“零号”亲自点名追捕的小家伙，身上必然藏着些……非同寻常的秘密。或许，你能代我前往，探一探如今的天穹核心，究竟变成了何种模样。’
她的话语中信息量庞大，林破晓一时难以全然理解。‘零号’？天穹核心？她似乎对天穹系统内部了如指掌，言语间透露出一种……既熟悉又厌恶的复杂情感。
就在这时，异变再起！
其中一台正在运行的评分终端机，突然发出连续的警报声，屏幕疯狂闪烁并出现异常图案。屏幕上不再是评分界面，而是出现了一个血红色的、不断旋转的旋涡图案，这可能意味着终端机遇到了严重的硬件故障或系统崩溃。
【警告！检测到高优先级入侵信号】
【追踪源头……锁定失败】
【触发最高级别安全协议！‘净化程序’启动】
老太婆脸色大变，扔掉扳手冲到终端机前，双手如同幻影般在虚拟键盘上敲击着！“该死！是‘净化者’！他们怎么会找到这里？！”
与此同时，林破晓的腕式芯片也疯狂震动起来，屏幕上弹出一个他从未见过的、猩红色的天穹系统通知：
【强制通知：公民d9-Lxp-734（当前状态：S级－临时），因涉及高危异常数据污染，现根据《天穹紧急安全法案》第001条，将对您执行最高级别‘格式化处理’。此处理不可逆转，不可申诉】
【格式化倒计时：10，9，8…】
林破晓的瞳孔猛然收缩，仿佛被无形的恐惧之手紧紧扼住！'格式化处理？'他的心中惊骇万分，这比任何清除或活捉的手段都要可怕千百倍！因为这预示着，他的所有数据，从珍贵的记忆到独特的意识，都将如晨雾般被无情地抹去，不复存在！
更令人心惊胆战的是，随着那冷酷无情的倒计时不断逼近，林破晓感到自己的身体正逐渐变得虚幻，仿佛被某种神秘力量一点点吞噬！他的手臂开始变得半透明，皮肤之下，无数代码如同破碎的梦境般迅速崩溃、消散，留下一片片空白与虚无。
“怎么回事？！”他惊恐地看向自己的手臂。
“是净化程序！”老太婆头也不回地吼道，手指在键盘上快得几乎看不清，“他们通过你那个临时的S级权限反向追踪过来了！这个程序会直接从数据层面抹除目标存在！快！切断你和天穹网络的连接！否则谁也救不了你！”
切断连接？这念头刚一浮现，就被无情的现实击得粉碎。林破晓深知，那个深深嵌入他脑中的微型芯片，就如同枷锁一般牢牢束缚着他，除非有奇迹发生，否则他根本无法自行将其移除！
倒计时还在继续：【5，4，3…】
林破晓感觉自己的意识正在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抽离，视野迅速黑暗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