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心的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的过去了,很快时间来到了八月十五。
八月十五家家圆,祭月请神佑平安。
根据李家村的传统,今日需在祖庙前祭拜月神。
一大早,天还蒙蒙灰时,招妹便挨个挨个地敲响了两家的门,拉着顾槐和时行雨做起了裸糍。
做得是简单的黄豆黑芝麻糖馅。
黄豆粉和芝麻粉是前两日玉满她们下去舂好的,糖是玉珠成婚时村里人送的赤糖。
顾槐拌馅,时行雨生火,招妹作裸皮。
李玉满三姐妹经常上山打猎,下山处理事务,居家三人便经常聚在李玉满的院子里做饭聊天分工明确,今日也是一样。
时行雨生好火,将蒸笼放进锅里,开始加水,动作十分利索,嘴皮子也没停。
“招妹,为什么她们三个昨晚没回来?”
“不知道啊,玉桂没跟我说。”招妹一边揉面团,一边道,“昨日不是小宝来叫人的嘛,你不知道?”
时行雨摇摇头,“我都没跟玉宝说话,我在厨房里炒菜,只看见她进来跟玉珠说了几句话,两姐妹便走了。”
“那我就不清楚了。”
时行雨看向顾槐,顾槐道,“玉满也没说。”
招妹将面团揉得抛光了,揪下一坨擀开,“等会下去不就知道了。”
时行雨加水的动作一顿,“我们……也要下去?!”
招妹道,“当然啊,我们虽不用去祖庙祭拜,可是祖庙外的花灯,团圆饭,香案摆设、供品制备,这些都是我们负责的。”
“总不能都丢给家公他们吧,要是这样我们被说闲话都是小的,以后生得男娃都要被戳脊梁骨说道的。”
时行雨双眼一黑,“那玉珠她们呢?”
“她们大女人自然有她们的事做,我们干好自己的事就行了。”
招妹将自己包好的裸糍放在桌上,“二姐夫你弄好了,也过来包吧,很简单的。”
“到时候月神定然会保佑你早日生女。”
时行雨:“呵呵。”
招妹又道,“大姐夫也来啊!”
顾槐扯唇,“倒也不急。”
“也是,你们都是刚进门的。”
语落,王招妹自个虔诚地包了起来。
——月神保佑,愿他早日生女。
顾槐与时行雨对视一眼,都开始没事找事做,假装自己很忙。
……
再怎么磨蹭,三人也在申时中点做好了。
“招妹,把小盼给我吧。”
顾槐看着招妹肩上挑着两个沉淀的箩筐,胸前还挂着一个简单布袋兜着小儿子李盼,提议道。
招妹看了眼胸前睡得香甜的小儿子,“大姐夫,下山的路可不好走,你……”
“没事。”顾槐道,“你这一摇一晃的,总比孩子睡不安稳得强。”
其实他是觉得这样下山,孩子极有可能会摔下来,很不安全。
时行雨站在顾槐身后,背着一个小背篓,里面装着香纸和酒,空出来的双手负责推顾槐。
伤筋动骨一百天,顾槐腿脚不便,目前还是靠坐轮椅出行。
他看了看,也劝道,“招妹,我知道你力气大,可若是小盼半路醒来,哭闹不住,我们就真的赶不上祭月神了。”
招妹觉得有道理,今日便是因为小盼太能哭了,他们才做到现在这个时辰,可不能再耽搁了。
他解开布袋,将孩子放到顾槐腿上,帮顾槐调整了一下僵硬的四肢,三人一孩正式出发。
……
同一时间,李玉满三姐妹神情凝重地守在架子床前,李襄面容安详,面色苍白地躺在床上。
屋内进进出出的李家村嫡系血脉皆都眉头紧锁,嘴角下垂。
玉桂搭脉的手一收回,六妈李荷花立马低声问道,“怎么样了?”
其余人也都期盼的看过来。
李玉桂摇摇头,“尽人事听天命。”
话音一落,屋内顿时陷入了让人难以呼吸地寂静中。
李襄是昨日傍晚在米粮入库时,毫无预兆地往后倒去,当时李守成在她身后两米处,拼着手不要的狠劲才将人接住,没让李襄后脑着地。
哪怕是这样,她也昏迷不醒,直到现在。
李玉满沉静的双眼泛红,她收回望着床上的视线,站起身,扫了眼气氛沉重、失了主心骨的族人们。
她知道现在她必须站出来主持大局,承担起族长的职责。
她道,“外面布置得怎么样了?”
李玉满问的是三妈李桃花。
李桃花虽不喜欢李玉满,但也不会在这个时候为难她,她老实道,“玉珠他爹在主持,都有条不紊的,放心吧。”
李玉满微微颔首,“老祖宗…还在,我们不能先乱了,她老人家喜欢热闹,又向来看重团圆,要把事办好了。”
几句话勾起了众人的回忆,大家眼眶又红了。
“我们……我们知道的。”
李玉满咽下喉咙的艰涩,转头又问道,“四叔,那边怎么样了?”
玉桂一到这,便一直守在李襄身边,还没来得及问她爹的情况,闻言她也转头。
将李守成带回来的李荷花道,“他当时飞扑过去,不止手骨折了,腿也旧病复发,早晨被我诓骗的吃了药,现应该快醒了。”
玉桂听着,秀眉紧锁,面露忧虑。
“玉珠,你去将四叔抬过来。”李玉满道。
这个时候玉珠哪能离开,李桃花刚想说她去。
李玉珠已经翻窗跑了出去,她满心惶恐,正一身牛劲没地使,跑得飞快眨眼间便不见了人影。
徒留李桃花在那,一口牙险些没咬碎。
李玉满将她的神情看在眼里,没有多做理会,淡淡道,“让小厨房将参汤备好,等会四叔来了,便灌汤吧。”
“是。”
屋外应了声,不知是谁去张罗这事。
气氛又低沉了下来。
一盏茶的功夫,李玉珠便抱着李守成到了,仍是走窗户,门口子子孙孙的堵着不方便进出。
玉桂与李桃花赶忙去接。
李玉满看了眼六妈,李荷花便退出去端药了。
一路上这样的颠晃李守成都没有醒来,他头冒虚汗,面色发青,眉头痛苦地拧在一起。
李玉桂看着心疼,立即给他扎了两针,封住他几处大穴,等人不再冒汗了,才将他唤醒。
正巧这时,李荷花也将参汤带来了。
李玉满看着这黑漆漆地汤面,嘴张了又张,始终发不出声音。
这碗烈药灌下去,老祖宗是回光返照,还是默默消亡,一切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