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穆若萧先走一步的燕北平，此刻一身衣不蔽体的衣服混在一群乞丐中间，熟练地拿出一个脏兮兮缺口陶土碗摆在身前，蹲在朔州墙边，开始今日的讨饭……啊不，探取情报行为！
乌黑柔顺的头发被他故意揉搓的乱糟糟的，显小的幼态脸糊着不知道什么东西，整个人又脏又臭，只为完美的融合其中。
说实话，燕北平哪怕是在五年前被人算计，身受重伤，逃往岭南的途中都没有如此狼狈过。
可现在为了成功混进朔州打探消息，燕北平也是什么都干得出来。
其原因还是在于，燕北平派进朔州的那几支小队，加起来足足有二十名弱冠男子的小队们离奇失踪，怎么都联系不上。
又有燕北平细微地观察，发现朔州城主十分喜欢在宿州各处买水灵灵的少男，年龄最高只接受十八，高于十八的收购之人不会多一看一眼。
燕北平不清楚她们是怎么判断男子年龄的，但是心下已经认定，那个新任的朔州城主有龙阳之好，且专挑朝气蓬勃的少男祸害。
李玉苒：……风评被害。
出于以上种种原因，自认年轻又貌美的燕北平选择了装作流民乞丐混入朔州。
根据燕北平考察，这类人最是安全，进去了也还能出来讨饭，非常的符合燕北平想要来回打探消息的目的。
于是就有了前面蹲墙角那一幕，燕北平已经蹲得有六天了，确实收集了不少信息。
比如，这里以女子优先。
当然这在现在的大晋已经不算得是什么稀奇事了，自从时家在南边立了伪朝，只允许女子做官，上京也不可避免的开启了“是否让女子走出内宅”的讨论。
虽然朝中守旧派的老臣反对的声音很高，但是不可否认的是上京大街已经出现许多抛头露面做生意的妇人。
所以说，女子优先出现在这，好像并不是什么稀奇事，只是极有可能，这里也是时家政权的一处，南边吸足火力与上京做对，而北边则是悄悄发展惊艳众人。
到时候，南北夹击……嘶，燕北平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
他果断地收起各种思绪，专注扮演好眼前乞丐。
可惜前几日的成功，让他有点飘，别人跪着他蹲着，在一排人中十分明显。
燕北平自己没发觉，却引起了对面城墙上打头人的注意力。
此人正是新上任的朔州城主李玉苒。
她问道，“这半个月的乞丐观察的怎么样？”
李玉苒刚接手朔州一切都很谨慎，特别是两位主战的姐姐不在，她就更谨慎了，就连乞丐都要让人好好观察着，才会让人进来。
四年的成长时间，李玉苒已经那个从雌雄莫辨、只会闯祸的少年长成了一位举止稳重，能担起一州责任的少女。
城墙守备答道，“其余人都没异样，只是中间那位行迹偶尔有些奇怪，可属下打探到，他是富家公子落难与此，两厢对比太强烈，也就不难解释他偶尔离奇的行为了。”
隔着厚厚刘海，观察着行人的燕北平，还不知道自己伪造的家底已经被人扒出来了，给他一个脑子，他大概也想不到这批乞丐最长观察日期已有半月，能进能出只是一个幻像。
他只觉得有股阴风，下意识的抬眸往上看，只见不远处一堆人瞟了眼他这个方向转身离开。
那些疑似在看他的人，燕北平一个没记住，就记住了被簇拥在人群中那抹茜红色的身影。
没看见脸，估计这个距离也看不清，可燕北平还是觉得她像盛开在春日的海棠花，明滟且灼目。
被人夸赞的李玉苒并不知情，她抬脚前往下一个巡视处，走动时吩咐道，“既然已经观察的差不多，就把人领进来，洗刷一番除除身上的污垢，然后便送到各处干活。”
“是。”
李玉苒吩咐下去，自有人做好，也就没有留意，这事太小也不值得她留意。
于是，还在聚精会神探听行人交谈，努力从中提取信息的燕北平，眼前突然出现一团黑影。
“诸位随我入朔州吧。”
燕北平下意识地以为自己暴露了，想逃，可下一秒身边见识过上半月被士兵请进城的几个乞丐已经兴高采烈的爬了起来。
“我们可以进城了？”
“是。”
得到肯定回答，这几个乞丐喜极而泣的相拥。
燕北平则是很懵，还好如他这般的人不算少，他在其中并不突出。
士兵挑出几个刚来没两天的，让他们继续蹲着，其余的连同燕北平一起带走了。
燕北平当然很不自愿，可看着城墙上架着的、裸露在外的打石机，还有四周的精兵，铁桶一般的围墙……
识时务者为俊杰的燕北平没有任何反抗的被带了进来。
城内与城外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城内热闹喧嚣，让燕北平有种身在上京节日氛围十分浓厚的大街奇异感。
这里妇女高声吆喝着，孩童跑来跑去，口中唱着《千字文》编成的童谣……而男人，大多在干苦力。
比如，在码头搬运，裸露着精干上半身的男人们，很轻易地吸引着周边女子的目光。
燕北平支出耳朵听了一耳。
“啧～那个有点瘦了，感觉追追不大。”
追追？燕北平顺着两位妇女的视线落到了一处麻布裹着的一小包……
确实不大……等等！他在看什么呢？！
开头暴击，燕北平后面就老实多了。
一路走到了一处大澡堂，士兵将他们带到，转交给另一个队人，便离开了。
这是洗澡的地方，燕北平摸了摸脸上的伪装，联想到这好男色的城主，下意识地便想逃。
他记住了路线的。
可是在他付出行动的下一刻，一个五大三粗的壮汉，摁住了他。
燕北平下意识的防御。
可那壮汉甩了甩肩上的白毛巾，不耐地催促道，“走啊！去搓澡啦！”
燕北平一停留，好几个如他般的壮汉冒头，还有几个藏在暗处的，武功比他低一点点的人视线暗暗飘过来。
燕北平喉结滚动，干巴道，“这就来。”
于是，燕北平那身拙劣的装扮被搓得干干净净，露出一张幼态十足的巴掌脸，又圆又翘的鼻头，小而自然嘟起的红唇，一切都恰当好处，当然最妙当属那双含水的狗狗眼。
一眼便能勾起大女人的保护欲。
要知道，苒城主还没有子嗣，且最喜欢养猫养狗。
光着身子被一个男人压着搓澡，燕北平已经很难受了，可更让他难受的还在后面。
伪装掉下后，他们看他的眼神……有种他马上就要飞黄腾达了。
刚刚粗鲁对待他的壮汉，脸上的笑都温柔了几分。
他们相互间交流了一下，最终一个人离开，没多久带着了一群人回来。
那群人穿着统一的着装， 长得或秾丽或淡雅，他们倒是体体面面的，而燕北平却连一块遮身的布都没有，只能缩着身子用手挡着关键部位，让众人围观甚至是评头论足。
燕北平忍了又忍，忍了又忍……他也不是以前易怒易暴的燕北平了，过早的政治生涯，让他尖锐的锋芒收了几许。
不知讨论出个什么结果了，一人走出来，为燕北平把脉。
“年龄而二十一，”那人顿了顿又道，“童子之身。”
人群中腰间比别人多出一个青玉配饰的男子，上下挑剔地看了看，重点瞟了瞟燕北平盖着的地方，道，“尺寸还行，年龄虽大了些，但也是个干净了，便带入进府中吧。”
“是。”
之后，几乎没有给燕北平反应的时间，一路被带入城主府，没见到传说中好男色的城主，直接被那个带着青玉，眼型轮廓像猫的人丢到一处摆放着奇奇怪怪物件的仓库里。
……
七日后，凉州府衙。
穆若萧半躺在贵妃椅上，一边麻木又机械地拎壶喝酒，一边追忆的看着四周挂着的画像。
小陆进来，全程不敢抬头，原因无他，这些画像全部都是无脸画。
小陆埋头，弯腰作辑，“将军，该起身去柳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