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绯歪嘴偷笑,像是憋坏的小孩藏不住脸上的笑容般,摇头晃脑地笑了会。
正当李玉满一以为他要说出什么的时候,他红着脸双手将婚书递到李玉满面前。
“你自己看。”
说话时,刹绯眼睛看向别处,好似并不在意。
可李玉满注意到,婚书上因用力而发白的指尖。
李玉满盯着那看了几秒,就这点功夫,刹绯转过来,“喂,你看不看?就这一次机会,不珍惜可就没有咯!”
李玉满笑了一下,也十分珍重地接过,“看的。”
刹绯眼尖,看到李玉满伸过来两只手,心下开心,屁颠颠地凑到她旁边坐下。
再一次看,还是很震惊。
——随手签的字条被人妥帖保持着。
当年母亲刚离世,李玉满强撑着办理好后事,初时还好,待到头七,便情绪崩溃。
李玉满自来高傲,不想让老祖宗和姐妹们的,更不想看到他人怜惜的目光,便跑到淮南镇喝酒消愁。
喝了三天三夜,内心仍旧空荡荡,可带来的银钱所剩无几,于是便同老王赊酒,签下了这纸条。
当时她脑子不清楚,依稀记得几个字,却拼凑不出其中含义。
那么如今是怎么想起来的?
还多亏了黄麻纸上的经久不散的酒味,诱出了那一段李玉满不愿提起的往事。
李玉满久久不语,刹绯期翼道,“怎么样,有没有觉得很熟悉?”
“崔家已经被我整垮了。”李玉满避而答之。
“我不是说名字,我说的是字迹,字迹有没有很熟悉!还有背面还附有一张肖像。”
居然还有肖像?!
翻面一看,正是十七岁尚显稚嫩的她,画得惟妙惟肖,有鼻子有脸。
看来是绕不开了。
刹绯见李玉满一脸郁闷,生气道,“怎么?不认识上面的人?还是说,你想反悔!”
“我想让你回去。”
李玉满苦口婆心道,“京都要乱了,这是最后一天的安宁,以后可说不准了。”
刹绯“哼”了声,嘟囔道,“乱了才好。”
“什么?”李玉满没听清。
“没什么,你不乐意就算了,反正我是不会走的,你给我顺便找个地方,我这自个待着就行。”
刹绯如同一只淋了雨的猫,明明全身湿透,仍要昂起头。
“你若是用婚书说事,那我确实不愿,这并不是在我清醒时签下的。”
刹绯扭过身,“我说我知道了,我腿疼先坐一会,你有事就去忙吧。”
李玉满听着声音不对,想将他掰过来,可此时的刹绯不知哪来的力气,她竟没掰动。
李玉满无奈道,“你能不能听我说完?”
“听什么,左不过不是贬低我,就是拒绝我的话,我就知道,呜呜呜……”
刹绯委屈极了,趴倒在矮桌上,削瘦的肩胛骨一颤一颤的。
“我哪有贬低你,又何谈拒绝你?”
李玉满真是不知他的理解从何而来,但现在刹绯不一定听得下她的宽慰。
于是她简单道,“我的意思是,我不是因为这一纸婚书想娶你的。”
“呃……”刹绯从桌上抬头,吸了一下鼻子,
“你想娶我?!”
终于不哭了。
李玉满心累地叹口气,从书架上一紫檀木盒中拿出一藤黄色的卷轴, “打开看看。”
刹绯呆呆地接过,然后打开。
“这是真的吗?!”刹绯不可置信地瞪大眼,“居然是王旨,赐婚的王旨!”
李玉满抬手帮他拭去下巴的泪,“当然,本王亲自写的。”
“这是黑叔,在临行前,用红煞这些年创下的功绩向我求的,所以无论你来与否,回去后,我都将上梁山求娶你。”
如今谈感情是说不通的,所以李玉满用实例告诉他。
“黑叔?”
刹绯眼中闪过一丝恍然。
黑叔说过,会帮他成事的。
刹绯捏紧卷轴,神情并无愉悦,“我已经许久没见到他了,他还好吗?”
黑叔去干了什么,他不知晓,只知道人被她要走了,之后便时常了无音讯,人似消失般。
李玉满道,“海上日子虽苦,但都好着,你前个月吃到的番薯,便是黑叔航海于其他国家换来的,不止这些,济州有很多新添的特产,都有你黑叔的一份功劳。”
“我上次劝你黑叔多留些日子,他都呆不住,似乎很喜欢海上的生活。”
“那就好,要不然我……”
刹绯听黑叔一切都好,终于放下心,抱着卷轴东看西看,怎么都看不够。
“好啦,无需纠结此事,现下你可安心?”
刹绯小心捧着卷轴,正想说什么,兰町走进来,“主子,宫中来人了。”
“将人请进来。”
刹绯闻言,将卷轴重新放入紫檀木盒中,同李玉满一起等待来人。
陆太明行礼,“济王金安。”
“起吧,午时前来,陆公公有何贵干?”
陆太明笑眯眯道,“是陛下修好了律法,想请济王您前去一观,且南帝已临城外,明日便会进城,这接待事宜中的安保一事也需您敲定,还请济王随奴走一遭。”
刹绯来了三日,李玉满便在工位上挂了三日的病假,顾槐忙着事,想来是忘了她这号人。
如今时琬琰来了,倒又想起她了。
李玉满想着两人的约定,起身,“走。”
“是。”
陆太明在前领路,李玉满刚想跟着,感觉到身后衣摆有拉力。
她回头,刹绯咬唇,“我也想去。”
李玉满轻蹙眉,“在家待着养伤。”
“我不乱跑,我就跟在你身后,你看你这么大一个官,不缺个端茶倒水的吗?还有我长这么大,还没去过皇宫呢,人家想看嘛,”
说着,他抱上李玉满的胳膊摇啊摇,眼睛扑闪扑闪。
只差在脸上写:求求你了,让我去吧!
两人拉扯中,陆太明看过来,“济王?”
“本王带个小、侍。”
陆太明看了眼兰町,又扫了眼刹绯。
都没有他的陛下好看。
他笑容依旧,“自是可以。”
刹绯:“那我去换一身衣服。”
李玉满人都起来了。
“啧~!去不去?”
“嗯~玉~满~,我想换身衣服嘛,人家就这个小小的请求。”刹绯又开始摇李玉满得胳膊。
李玉满闭眼,深呼吸两下,最终木着脸看向陆太明。
陆太明心领神会,“公子请便。”
刹绯呼啦一下跑开。
要去见一见沈玉尘信中描述的恐怖家伙,可不得好好打扮一番!
李玉满虎着脸,“快些,本王只等一刻钟!”
“马上马上,很快的!”刹绯跳起来回。
事实却是,李玉满黑着脸坐了三刻钟,请陆太明喝了四盅茶,刹绯才衣着明艳地姗姗来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