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重地点点头，艾凡接受了魏星的命令，他从未当过军人，但艾天明很早以前就教过他：战场之上，只允许出现一个人的声音。
战斗经验有所欠缺的情况下，老前辈的话就是指路明灯。
魏星爽朗一笑，浑身气势再度爆发。
通过左眼，艾凡看到魏星身上所有被锻炼过的气穴齐齐炸开，包括那些象征着死亡的穴位。
凯皇开到最后一门恐怕也不及这一刻的力量汹涌。
很难想象那衰老的躯体是如何在疾风骤雨中稳如泰山的。
魏星动了，这恐怕也是他这一生最快的速度。
朦胧的残影让艾凡大吃一惊，使出浑身解数都无法拉近距离，只能焦急地看着魏星的拳头逼近佴奕的脸庞。
铛~
势大力沉的一击正中靶心，这一次佴奕也无法从容应对了，整个人倒飞了出去，狠狠地撞断了数根苍天大树才堪堪停下。
受伤是不存在的，魏星的实力还不足以突破仙气的护体，但给予耻辱的重击还是做得到的。
而魏星想要的就是激怒对方，将所有注意力吸引到自己身上，为艾凡争取一个机会。
其实他并不确定佴奕会不会上套，毕竟已经是傀儡了，七情六欲听上去就挺多余的。
好在是没有了情感，本能还在驱使机械一般的身躯。
佴奕反击，目标直指魏星。
两人就在半空中展开了拳拳到肉的对轰。
金铁交鸣的声音，骨骼颤抖的咯吱声，四溅的热血，碎裂的肉体。
“无谅”上面雕刻着的彼岸花都没有这般壮观。
整整三十秒，魏星用一只手硬刚了佴奕三十秒！
他的身上满是血洞，却只有少量的鲜血流出，为了拥有抗衡的力量，他早就献祭了自己的一切。
终究，单拳难敌双手，佴奕的左拳突破了魏星的防御，轰向了后者鼓风机一般的胸膛。
魏星的眼中精光一闪，不仅没有退让，反而将残躯主动迎了上去，同时嘴上大喝了一声“动”！
拳头穿胸而过的闷响与划破空气的尖锐声在下一秒交织在一起。
魏星不顾身体的剧痛，硬生生挤到了佴奕的面前。
而“无谅”的刀刃也在同一时间砍向了佴奕的右耳，一如魏星的要求，刀刃紧贴。
如果是活生生的人，佴奕这时应该露出了轻蔑的笑容。
他只是微微低头，就让没有容错空间的斩击沦为笑柄。
下意识的，艾凡准备向前微微伸手，加长“无谅”的长度，但被魏星狰狞的笑容劝退了。
“杂种！你败了！”
喝骂的同时，魏星的脑袋狠狠撞了上去，不偏不倚，不多不少，正正好让“无谅”的刀尖触碰到脆弱的因果线，而后一路下行，将佴奕整个右半身斩了下去。
“兵......兵解！”
佴奕机械化的声音竟是带了一丝丝惶恐。
无往不利的招式在此时终于失效，跌落下去的身体触及地面前化为了飞灰，与依旧悬停于半空中的部分同时同刻。
佴奕身体中的仙气几乎是其他士兵的总和，这让艾凡体内的淡青色星球发展成了翠绿色，宛如一颗价值连城的翡翠珠子，散发着迷蒙又玄妙的光芒。
顾不上审视自身的变化，艾凡连忙上前扶住了摇摇欲坠的魏星。
胸口那碗大的贯通伤让越来越无力的心脏暴露在肮脏的空气中，且无力挣脱。
“魏老头儿......”
艾凡的声音沙哑的像沙漠中的囚徒。
他想不到魏星的算计会如此精准，时机、力度、角度全都妙到毫颠，也包括对自己生命的预估。
很想骂一句“老糊涂”，但内心里一个声音一直在说：没有比这更好的办法了！
踏足这片战场以来，艾凡已经不是第一次发觉自己的羸弱了。
处处奋勇杀敌，又处处受制于人，只能眼睁睁送走一个又一个在意的人。
这已经不是闹心、虐心了，而是真正意义上的诛心。
“臭小子，没有老头子你就遭咯，还不快说谢......咳......”
“谢特？”
艾凡没有将悲伤挂在脸上，对这位功勋卓着的老者来说，眼泪可不是什么友好的饯别礼。
“咳......你们家就这个嘴巴的基因是一点儿没跑偏。
罢了罢了，老头子我认了。
你父亲曾经问过我三个问题，后悔建立无葬吗，我答不后悔。
他又问后悔为无葬招生吗，我答不后悔。
他最后问，当这些孩子牺牲在战场的时候还是不后悔吗？
这个问题我当时犹豫了，因为我没有想过会一次性伤亡殆尽，就没有预想到合理的画面，自然没有找到答案。
但现在，我直到了。”
魏星的话语落尽，最后一位无葬的老师引爆了最后的力量，带走了三个围攻他的恶徒。
凶神恶煞的表情再次遍布战场，凝视着苦苦支撑的学员。
忽然间，艾凡感觉自己手里一轻。
刚刚还虚弱无比的魏星竟然重新站直了腰杆，浑身的伤口在无形的火焰灼烧下变得焦糊，却也止住了滴落的鲜血。
“臭小子，喊一声爷爷来听听！”
中气十足的声音让艾凡颤抖，甚至不敢抬头去对视那双隐隐有烈火燃烧的双眼。
那里的燃料是魏星仅存的力量，那骄傲不屈的灵魂。
“魏......爷爷......”
这个称呼在艾凡很小的时候就挂在了嘴边，可从踏入安乐市的那天的起他便再未如此喊过。
陌生的熟悉感让他恐惧。
恐惧最后一位亲人将要远行，恐惧自己身边再无关切的声音，恐惧玩笑性质的诋毁再无人聆听，恐惧失去未来的方向。
“好！好！好！我魏星这辈子就骄傲过三件事！
身先士卒挡住了异种最初的入侵，为光明冲破黑暗留下了契机。
培养艾天明独当一面，让他拥有了一颗坚如磐石的初心！
最后一件，是亲眼看着你成长到今天的高度，又亲耳听到你最后唤我一声‘爷爷’。
你也挺累了，接下来就呆在这里，看看你爷爷我是如何重现往日的雄风的！
这些自以为是的老鼠，一个，也别想，活着离开哀牢山！”
嘭！
魏星重重的一脚在空中踩出了音爆声，整个人如核弹一般冲向了最近的那几个恶徒，他们狞笑着逼近着一个学姐，污浊的眼神爬满了恶臭的蛆虫。
下一秒，他们的身体四分五裂，却连屠刀都未曾看清一丝。
艾凡也甚是不堪，魏星已经开始了杀戮，他却才刚刚伸出挽留的左手，五指虚握，只有残留的体温。
这该死的老头儿，是真特么帅啊！
这该死的老头儿，是真特么凶啊！
可这该死的眼泪，也是真特么烦人啊！
看不清那伟岸的身影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