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晏宁来得快去得快,但是谢明扬对着她戒指发呆的时间却增加了。
武州航道的开建仪式办得低调。
今年开年的时候,各地受灾严重,谢明扬下令不要铺张浪费。
东南的富商们都笑着满口答应,可给谢明扬送来的贺礼只是盒子普通,里面的东西一个比一个珍贵。
谢明扬自然知道这些人的心思,都一一应下,让人收了。
航道选在武州的河道,已经挖得很宽了。
谢明扬在人群的拥簇下朝着高高的祭台走去。
越往上,就能看到更多的人向她低头行礼。
等她上香过后,鞭炮声响彻了河道两岸。
人群欢呼着。
谢明扬嘴角带着笑,可却让人没感觉到任何温暖。
底下的民众在议论她。
“瞧瞧,今年各地受灾严重,这谢大小姐说一套做一套,说是要节俭,可你看看,她那身衣服,浮光锦,价值万金”
“可我瞧着她头上那簪子挺普通的”
有人听到嗤笑一声。
“普通?这些个世家子弟,身上哪儿能有什么普通的物件,不过是看起来普通,说不定是什么稀有材质或者是什么名家之作,是我们根本没见过所以认不出来”
“啧啧啧”
“不是听说谢大小姐给工人们拨的工钱比其他家高不少吗?”
有人又不屑笑了。
“高?”
“你可知京城那些丫鬟一个月多少钱,这些工人一个月多少钱?”
“世家贵族的丫鬟一个月都有三十两,这些工人没日没夜干也只有五两”
“五两?那也很多了”
有人反驳。
那人又笑。
“五两?那是对外说有五两,真到手里哪还有五两”
“上面的官员和工头们抽一些,到手有一两就谢天谢地了”
一众人围在一起面色各异,看向台上闭眼祈祷的谢明扬,都沉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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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仪式结束,还有宴会。
武州的官员特地设宴接待谢明扬。
武州的州府一早就来请了,大大小小,基本都来了,但是能见着谢明扬面的少之又少。
谢明扬在回程的马车里,揉着眉心,脸色稍显疲倦。
阿什在一边写账簿。
“武州的工人支出明日应该能拨下来了”
“嗯”谢明扬淡淡应了一声。
阿什欲言又止,想了想还是开口。
“武州的赋税一向重,我估计到工人手里可能也顶多一两银子,我们要不要留人下来管管”
谢明扬闻言,没睁眼。
“不用,随他们”
“可是,到时候若是工人暴乱,对我们修建也不利啊”
谢明扬睁眼,看了她一眼。
“我只要航道,派人监管质量就行,其他的不用管”
阿什有些不赞同。
“可是”
谢明扬有些不耐烦。
“你今日好像很多可是”
谢明扬盯着她。
不知道是不是阿什的错觉,她觉得谢明扬的眼神比起之前,更摄人了。
“他们过得好不好,于我,于你,都没有任何干系”
谢明扬说这句话的时候,神色很淡。
但是听出了她语气里的冰冷。
谢明扬对手下的人似乎都很客气,很有礼貌,算得上是一个很不错的上位者。
对下人们也很大方。
但是久了,她也发现谢明扬的不对劲了。
她不是对任何人都大方或者是宽容。
她只对对她有用的人大方。
对她觉得日后有用的人宽容。
像是在她眼里,所有人只有有用和没用的区别。
就像是现在。
那些修建航道的工人,对于谢明扬来说,像是没用,她甚至都懒得管他们有没有被克扣工钱。
谢明扬很忙,但总让她觉得谢明扬做的事都是朝着什么目的推进。
就像是修这个航道。
对外,这个航道确实能直接拉近东南和西南的距离,东南和西南的产业融合更快。
但是,修建航道费时费力,谢明扬如今要支撑这么大的谢家,应该先等谢家收回的产业盈利几年再考虑航道的事。
可她像是根本没担心钱够不够用。
总是给她一种,谢明扬随时都能将这些钱挥霍掉的错觉,但是谢明扬总是能找出很合理的借口将这些钱挥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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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南这边。
肖江奉了谢明扬的命令送这些人回西南。
明日要启程回中都,当晚西南的管事们置办了不错的席面邀请龙武军的将士们一起。
席间,管事们都在阿谀奉承。
肖江应付了一会儿,就借口出恭,到后院想躲清静。
可没躲到清静,反而听见了几人正在议论谢明扬。
肖江从假山处望去。
几个管事围坐在不远处的亭子里,桌上只有几碟小菜,比起席面上的大鱼大肉显得有些寒酸。
几人穿的也不如席面上的其他管事。
有一人肖江认出来了,是那日拔刀的书生。
此时闷头喝酒。
一旁的人劝他。
“生哥,别喝了”
那人叫杜生。
苦读多年诗书,赶考半路得罪了一个官员的子侄,被人打折了腿不说,还错过了那年的大考。
迫于生计,只得到处求人,在谢家的铺子里当伙计。
索幸人踏实能干,又有点学问,被破格提成了几间铺子的管事。
“我就是难过”
“唉”
“好不容易要到赈灾的银子,可转眼就就进了官府的银库,说是官府银库安全,衙门也能辅助我们赈灾”
“进去六千万,出来有几百万就不错了”
“贪官小人当道!!”
那杜生站起来愤愤不平,眼眶猩红。
一旁的人急忙起身捂他的嘴。
“别乱说,这府里到处是龙武军”
“怕什么!”
杜生挣开那人的手。
“怕得罪那假菩萨?”
几人听到他骂到了谢明扬头上,纷纷面色大变,急忙将他扯坐下。
肖江面色有些难看。
“假菩萨又怎么样,好歹也能救些人”
一旁的人安慰他。
杜生听完眼睛更红了。
“可笑,我说错了不成”
“她谢明扬只是把我们当作她夺权的棋子,根本没有关心过西南人民的死活”
“你们也看见了,她有钱”
“她要是真像是那日在谢家说的那样,心疼西南子民的遭遇,早就捐了,何必等到我们西南的管事都到京城了才假惺惺要拨钱?”
“她早就知道谢家银库空虚了,为什么不早拨钱给我们!”
“她那是知道我们就是自身难保,只能抱紧她这棵大树”
“可怜了我西南死了这么多人”
杜生一想起回来看到庄子里饿死的那些农人,眼睛就红的发烫。
“人命在她眼里,没有权力重要”
这话出来,肖江也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