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逢知己千杯少,茶遇知音万众香。
在遇到刘备之前,徐庶还真不相信所谓的一见如故。
他也真得未曾想过,两三杯水酒下肚,他就会对这个刚认识不久,连名字都未问清楚的男人倾心不已。
是啊,就像这人说的,人生何处不相逢,相逢何必曾相识。
这一夜徐庶醉了,在梦里他不再是那个有任侠气,喜欢仗剑诛不平的游侠,而是在一番潜心苦学之后,成了一个颇有谋略的多谋智士。
也是在那个梦里,他遇到了自己的明主,刘备,刘玄德。
他们的相遇,就犹如“高山流水遇知音,彩云追月得知己。”
君明臣贤,惺惺相惜,本该又是一段传世佳话的。
但谁知天不遂人愿,让一看不清面目的贼人掳走了他的母亲,还逼他与自己的主公分离,也让他终生抱憾,愤懑一生。
梦到这里就结束了,徐庶被两行清泪所扰,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他环顾四周,发现自己躺在一处软榻之上,外面的天色依旧黑着,显然天还没有大亮。
揉了揉有些酸疼的肩颈,打算起身倒点水喝之时,却突然听闻外面弹奏起了琴声。
好奇的徐庶轻手轻脚地推开房门,借着月光朝着院落之中看去,却见他白日所见的刘姓兄台正盘坐在院中抚琴。
只见他横琴膝前,指尖轻挑琴弦。刹那间,泠泠清音破空而出,先是沉稳如磐石,如山峦层层叠叠直插云霄,雄浑巍峨间藏着天地苍茫。
忽而曲风一转,弦音变得灵动婉转,似山涧清泉汩汩流淌,又若大江奔涌浪花翻卷。
曲罢,一老者大笑着推开了院门走了进来,“巍巍乎若太山,汤汤乎若流水。”
“真没想到,继伯牙之后,竟然还能有人弹出此曲的神韵,玄德应当不是为老夫所弹的吧?”
在听到'刘玄德'三个字时,徐庶脑袋忽然就像被重物砸了一下,开始变得晕晕乎乎的。
这时只听院内的刘备笑着说道,“德公慧眼,此曲乃是送给备之知己,徐庶,徐元直的,他就是我的樵夫钟子期。”
此话一落,徐庶双眼直接变得模糊起来,泪水不自觉的奔涌而出。
再也难掩心中激动的徐庶一把推开半掩的门扉,朝着面露惊讶之色的刘备走了过去,而后深深一揖,“徐庶,徐元直,拜见主公,如若不弃,愿为使君效犬马之劳。”
这下轮到刘备懵了,他想着徐庶醉酒,应该一觉就睡到天亮了。
在等庞德公时有些无聊,心血来潮之下就弹奏了此曲。
而且在被庞德公询问时,他真得没想太多,就随口一说而已,谁能想到让正主听到了。
不过算是错有错着吧,看着纳头就拜的徐庶,刘备当即起身回礼。
“眼下襄阳乃是非之地,还请徐兄见谅白天之时不能以真名相告,本打算等你酒醒之后就如实告知的。”
“刚才也并非戏言,备与徐兄一见如故,引为知己,是真心想要招揽你来助我匡扶汉室,成就大业的。”
就在刘备与徐庶旁若无人的深情对视,互诉衷肠之时,一旁的庞德公面色古怪,对着身后的儿子小声说道。
“也难怪水镜之前躲着不敢见,确实是古怪,老夫黄土埋半截身子的人,都被搞得热血沸腾的,就别提其他人了。”
这时藏在另一间屋子里面偷看外面的四人也开始了窃窃私语。
张飞朝着刘裕笑道,“黑娃,你小子输了,我就说这徐庶坚持不过一天就会纳头就拜,你还不信。”
“记得输我十坛杜康,十坛玉壶春,三次樊楼饮宴。”
刘裕心疼的不行,那些酒还好,可樊楼是个销金窟,去一次就要花上百十贯,那里又是自家大哥的妹妹开的,绝无赊欠的可能。
当下长叹一声,有些不可置信的说道,“这不对啊,大哥这次还没报名头呢,这徐庶拜个什么劲儿?!他莫不是个傻子吧!”
“还有,这人不是喝醉了么,突然蹿出来作甚!这不是害人么!”
张飞拍了拍刘裕的肩膀道,“别废话,愿赌服输,回去后就给三哥把酒送来。”
方源轻咳了一声道,“小声点,听不清院子里说什么了。”
诸葛亮挠了挠头,“方阿爷,这听墙角非君子所为吧。”
方源咧嘴一笑,看向张飞与刘裕,“你们两个是君子吗?”
见两人摇头,方源又看向诸葛亮,“当君子很累的,白天当当就行了,现在老夫是无耻小人,我们的君子快去睡觉。”
诸葛亮眨眼想了想,觉得很有道理,连忙开口附和道。
“当君子确实累,我就少当一天吧。”
里屋的对话院内的四人没有听到,他们很快就两两对坐,开始了一场对谈。
主要是庞德公发问,刘备回答。
庞公问,“敢问玄德,何为英雄?”
备答,“夫英雄者,胸怀大志,腹有良谋,有包藏宇宙之机,吞吐天下之志也。”
庞公再问,“汝观天下之诸侯,何人能称英雄?”
备叹曰,“天下英雄如过江之鲫,多不胜数矣。备乃织席贩履之辈,蹉跎多年,至今也不过一小吏,只能偏居一隅,实在不敢论天下英雄。”
庞公摇头笑道,“英雄不问出处,只问本心。”
“高祖起于亭长,光武兴于布衣,成大业者,岂在一时一地?”
“玄德以仁德立身,四海归心,如今虽只得一州之地,然荆州士人暗投者众,襄阳豪杰欲附者多。”
“荆州之地,民生富足,豪杰云集,若能据之,再西取益州,内修政理,待天时一变,便可挥师北上,复兴汉室!”
……
庞德公与刘备整整说了一夜,周围的几个人也陪着听了一夜,这些对话后来被诸葛亮整理到了【帝本纪】之中,其中庞德公问刘备的十个问题,也被称为庞公十问。
到了天亮之后,庞德公在刘备依依不舍的目光中辞别,临行前笑着开口说道。
“玄德,老夫乃一闲云野鹤,又年事已高,就是跟着你也无甚大用。”
“若你真有求贤之心,就速去隆中找水镜与黄承彦,他二人正在那处落脚。”
“水镜喜欢教书,他对你那个明德书院感兴趣,至于承彦么,你估计要多费点心思了。”
说完之后庞德公飘然离去,后来世间再难寻其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