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罗恒急匆匆地赶到了985厂。
“索布恰克和老留苏派那几个老学究搭上了线,他们要在景京城谈判,那几个老学究估计会妥协。”林罗恒说。
李干疑惑问,“那几个糟老头子,有这么大能量?”
林罗恒苦笑着说,“老李,你有所不知,他们都是第一批留苏的,你想一想,那一代接触的都是什么人。”
“他们对苏感情很深,现在又是搞国际形势政策研究的权威,他们的意见对上面影响力是很大的,千万不能小瞧了。”
这么一解释,李干明白了过来。
他琢磨着说,“宫老应该会顶住压力吧。”
林罗恒微微摇头说,“最好的结果是折中,宫老也不能独断专横啊,到底是要听大家意见的。”
李干意识到事态的严重了,“那事情麻烦了。”
如果索布恰克得到的答复是,东大愿意缓和当前关系,那么此前李干等人所做的一切努力,就都白费了。
老毛子会坚定在阿富汗战场上耗下去的决心!
因为漫长的边境线暂时不用操心了,他们甚至会从远东调兵到阿富汗战场。
老毛子是无法征服阿富汗的,但是有一点是肯定的,他们会在阿富汗战场耗尽最后一滴血,整整十年的时间!
陆近山搜集到的数据显示,当前苏联石油出口赚回来的钱,有一半扔在了阿富汗战场这个无底洞里。
而随着美国援助阿富汗游击队力度的增大,老毛子的失血速度会更快!
况且,老毛子这会儿还在力撑黎巴嫩、叙利亚对抗以色列!
要把阿拉伯国家争取过来,老毛子就必须这么做。
可以这么说,一旦东大这边态度松一下,李干的所有布置,都将会付诸东流。
要不了多久,东大面临的国际形势,将会是迅速恶劣的,降到冰点那种恶劣!
“这帮老学究,要坏大事!”
李干砸吧着嘴巴,拿出烟来点上抽了起来。
身边人都知道,遇到难题的时候,李干就会抽烟。
他极少抽烟,因为能难倒他的难题太少了。
办公室里很沉闷,陆近山也是一筹莫展的样子。
他说,“一想到那帮老学究,就一个脑袋两个大,资格老,学术高,社会地位更高,属于核心智囊一类的人物,尽管他们身上没有哪怕一个实际职务。”
李干无奈地说,“你老陆都觉得头疼了,可见这些糟老头子多难缠。”
陆近山想了想,说,“我的意见是,从他们内部入手,得先分化他们内部的意见。”
李干点头说,“我刚才就是在思考怎么样以魔法打败魔法。”
他看向林罗恒,问,“当年留苏回来的,肯定不止他们一派,老林,有没有跟他们学术上独立的?”
“有,太有了。”林罗恒说,“这么说吧,坚定站苏联这边的一派,认为苏联把路子趟出来了,我们照着学就是了,和他们持相反意见的则认为,应当综合考虑学习域外有益的经验,针对自身情况进行改进。”
李干总结道,“也就是保守派和改革派了。”
林罗恒点头说,“是的,可以这么说。”
李干问,“改革派谁扛旗?”
能在学术界扛旗的,那都是真正有本事的人。
林罗恒想了想,说,“改革派比较松散,大家比较信服的是张老,张国宗。他是专门研究国际关系的,但是他反而是副业比较为人所致,他搞工业设计、城市设计很厉害。”
李干一锤定音,“陆局长,就找张老,现在就出发!”
事不宜迟,李干立即率领众人出发京城。
当天下午,京城二环。
此时还没几环几环这个概念。
踩着破破烂烂坑洼不平的小巷子,李干第一次对京城有了另一面的认识。
破破旧旧的皇城,在大规模基础改造之前,是真的一点儿也没有京城的样子。
转了二十多分钟,大概是深入到这片老居民区的深处了,目的地这才到。
饶是李干是开飞机的,也让这九曲十八弯的巷子给绕晕了。
挺大的一个大杂院,里面住了十几户人。
街道的一名工作人员介绍说,“张老师前几天才恢复工作,暂时安排在西脚房住,等他们学校的家属楼修好了,张老师一家老小就能住上小洋楼了,那可阔气!”
看到眼前这间小小的屋子,李干被震惊到了。
他如何也想不到,在世界上都是有名气的工业设计大师,研究国际关系的大专家,竟然一家人挤在七八个平米的小房子里。
所谓西脚房,是古代让门房住的地方,就是一间低矮的小屋子。
为了住下一家人,张国宗在外面空地砌了个小房子,他和妻子住里面,老人和孩子住在里面。
一大群人出现在这个大杂院里,立即引来了街坊邻居的围观,十几户人,家家户户都有人在家,都瞪着好奇的眼睛看看这看看那,不时地交头接耳八卦起来。
张国宗刚刚回到家,这会儿门口的小书桌上备课,他的妻子坐在一旁的小板凳上择菜。
一副其乐融融的样子。
街道的人说,“张老师,组织上来人寻你来了,大好事。怕是要不了等家属楼,就能住上大房子啦!”
张国宗五十左右岁,女儿正在上大学,得亏上了大学有宿舍住,不然这个家是彻底腾挪不开了。
他抬头打量着眼前众人,眼里一点诧异都没有,也没有任何的怯意。
显而易见,他是见惯了大场面的人。
牛棚时期更令他多了一份深刻的隐忍和淡泊。
其实,李干也不想劳师动众的,奈何条件不允许。
林小茹是肯定要带的,她是工作上的秘书、生活上的助理,古道风、魏二牛这俩警卫员,那是绝对不能落下的,除非李干进入的是最高警卫局管理的区域。
作为情报局负责人,陆近山也要随行。
至于林罗恒,他是代表外事部门的,更不能落下了。
这一算,六个人了,哪怕街道只来了两个人,也足足有八个人,都快一个班了。
算得上是随从甚众了。
李干扫了一眼围观的街坊邻居们,走上前两步,客客气气地说,“张老师,我是空军驻985厂代表处军代表李干,奉组织命令,前来请您帮个忙。”
张国宗站起来,微微皱眉说,“部队的?我和部队一贯没有什么交集,你是不是找错人了?”
这时,李干耳旁听到邻居们的议论声。
“得嘞,我就说嘛,张老师迟早是要回原来岗位上去,一个大学教师哪里对得住张老师!”
“什么原来岗位,你是耳朵有问题还是眼睛有问题,瞧清楚了,人说的是部队,穿的是军装。”
李干顺着声音看过去,赫然看到了傻柱和许大茂这俩冤家!
“让他们回避一下。”李干面露不悦地对街道的人说。
街道的人就喊了起来,“各位同志,都散了都散了,部队的同志在工作,没什么好看的,都散了。”
这时,三大爷就立即狐假虎威地吆喝起来,可惜没人听他的,二大爷这官迷立即替补上,紧接着一大爷也说话了,众人这才一步三回头地往家去。
三位大爷自然而然地顺着这个事就围了过来,站在李干边上,面对着张国宗,颇有虎视眈眈、只待一声令下就冲上去捉拿归案拉去批斗的架势。
李干扫了他们一眼,“你们三位还有事?”
三大爷说,“没事没事……”
二大爷说,“首长,我就在这待着,有什么指示尽管吩咐,这院里都归我们管呢!”
一大爷矜持地笑着,“同志,你们忙你们的,不影响。”
我尼玛,影响不影响,你们说了算?
“我要说的属于国家机密,你们要是能管住嘴,可以留下来听一听,要是管不住嘴,那可是要枪毙的。”李干微微一笑,说。
三位大爷脸色顿变,讪讪笑着,打着哈哈小跑着走了。
总算是清净了,但是李干知道,左邻右舍都竖着耳朵听呢,大杂院没有秘密。
李干索性说道,“张老师,你已经被正式调到空军战略研究所工作了,我这次来既是请你帮忙,也是向你正式传达调令。”
林小茹立即走上来,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调令。
张国宗接过一看,空司的钢印在那盖着呢,正儿八经的调令。
部队调人可不会跟你地方打招呼,况且还是军种领导机关,按级别算,那可是大军区级,比省部级都要高。
李干扭头对陆近山说,“陆局长,安排你的人帮张老师搬家,现在就搬。”
“我立即安排。”陆近山对身边的参谋低声说了几句,那参谋就飞奔出去了。
没几分钟,进来一个班的战士,勇士车和军卡就停在外面。
咔咔咔一通搬,张国宗夫妻俩和他父母,回过神来之前,战士们就把的家当全都搬到了军卡上。
李干甚至没有给他们和邻居打招呼的时间,直接带着人就走了,部队的作风体现得淋漓尽致!
等部队的人走了,街道的人还愣在那里,他们也搞不清楚这是唱的哪一出。
三大爷一个箭步冲出来,跑到街道的人跟前,低声说,“这是怎么了这是怎么了,张国宗又犯错误了?”
二大爷迈着官步走出来,老气横秋地说,“指定是犯错误了,都派部队来抓了,我看啊,张国宗这次的路线错得更厉害了!”
“行了,你们二位就别多事了,抓人有搬家的吗?”街道的人无奈摇头道。
一大爷的声音传来,“怎么没有,以前抄家经常搞。”
街道的人愣了一下,摇摇头走了。
他是实在不愿意和这帮子还活在老时代的人对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