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15日 周五 10:30
〈回组〉
(杏少琢打开活动室门。)
杏少琢:叶守鱼这什么意思?
(杏少琢右手上拿着一沓纸。)
(他看到四人都穿着外套,站在桌边,像是准备出门。)
杏少琢:你们要去哪?
天点橘:去他家,但是还没决定。
杏少琢:他这什么意思。
(杏少琢走过去把那沓张纸放在桌上,第一张封页上印着“停组申请”和个人信息。)
(天点橘把第一张纸拿开了,四人都看了下第二页。)
(后面还有十几张,他们一人拿了几张起来各自看着。)
储去非:……他怎么可能两晚上写这么多。
(储去非看着手里的纸。)
(仵观春站在一边看着手里的纸。)
仵观春:这不可能是这几天写的,格式太规范了,他平时交电子资料格式要弄错好几次,每回打出来都要重新打。
(天点橘双手拿着纸看向储去非。)
天点橘:你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开始写的吗?
储去非:……
(储去非摇了摇头。)
(植择清也在看手里的纸。)
(储去非突然想到了什么。)
储去非:……噢……评价那天。
(房间里四人都看向储去非。)
仵观春:两个礼拜他也写不了这么多啊。
仵观春:[文字量很大,很多地方都需要按照模板填写。]
(储去非想着,但什么都想不起来。)
植择清:这个交上去……
(植择清看向杏少琢。)
杏少琢:格式是对的,资料全部齐全,我只能通过。
(三人都看向杏少琢。)
杏少琢:停组的主动权在你们手里,申请了我就要回应,他这个写得完全没有问题,只能在我这儿留二十四小时,不然昌组就该找我了。
植择清:昌组怎么知道你收了申请?
杏少琢:他备过案了。这东西我都没见过,我刚给昌组打的电话,说他昨晚十二点提交的备案,昌组那里自动有记录的。然后昌组才给我发的停组申请模板,我都没见过这东西,他从哪弄的?
天点橘:只能是,问别的片要的。
杏少琢:……他跟你们说什么了。
(杏少琢的声音一下降了下来,用严肃的语气问道,像在审问一样。)
(杏少琢看着他们四个。)
储去非:……没说什么。
(杏少琢又看向其他三个人,都不像是在隐瞒什么。)
杏少琢:他手机关机了,你们也联系不上?
储去非:不行。发过消息了,没回。
杏少琢:山齐声呢?
储去非:……他俩已经很久没在一起说过话了。
(三人也都表示确实是这样。)
杏少琢:……
(杏少琢舔了一下嘴唇,能看出来还在想叶守鱼会联系谁。)
天点橘:没有了。他跟其他三个人也没有那么熟。
(杏少琢看着他们四个。)
杏少琢:今早谁第一个来的?
天点橘:我。八点整。
仵观春:[俱乐部不存在迟到。一般都是八点到九点之间来,能完成活动就可以。]
杏少琢:我看了监控,他六点来的回组,把申请放我桌上就走了。
天点橘:[就是早上开门的时间。门口要刷卡才能进,到六点整才能把门刷开。]
杏少琢:他昨天一天跟你们说什么了?
储去非:没什么,就和平时一样。
(植择清心里有点不舒服的感觉。)
植择清:[他昨天什么变化都没有,还和平时一样到处找人说话,我以为这件事就过去了……]
植择清:[……我也没想到他会突然这样。]
(杏少琢想着,他觉得跟自己也有关系。)
杏少琢:[怪我没看出来。]
天点橘:那他回家路上没跟你……
(天点橘问储去非。)
储去非:我没跟他一起回。前天昌组来见我和黄彻姜,我昨晚就又把活动记录整理了一下,让他先回。
储去非:我一回家他所有东西都不见了,打电话打不通,一直到现在。
仵观春:昨晚就联系不上了你不说?
储去非:我说什么,我跟你们说……有什么用。
仵观春:他申的是无期限,你觉得他是什么意思?
(其他三人这才知道。时间的那一页在仵观春手里拿着,他们一直没看到。)
(三人刚才一直以为只是请一段时间假的问题。)
(储去非从仵观春手里抢过那张纸。)
(储去非看着上面的内容。)
储去非:[无期限的意思是一到六个月,超过六个月不回来自动清档。]
储去非:[这对他影响很大,这个记录一辈子带在档案上了。]
杏少琢:储去非你再跟他联系一下试试。
(杏少琢走到仵观春面前右胳膊做出要揽他的动作,把他带到了一边。)
杏少琢:前天查出什么没有?
(杏少琢看着他小声问。)
(仵观春看了他一眼,然后视线低下没看他了。)
仵观春:都说好着。
杏少琢:还是晚上突然喘不上气吗?
仵观春:嗯。
杏少琢:心脏怎么样?
仵观春:没问题。什么都没问题,跟体检报告一样。
杏少琢:你这样去外地看一下吧。
(仵观春一直没看他,快速眨了眨眼。)
仵观春:不用。
杏少琢:要休息吗?
(仵观春摇了摇头。)
(杏少琢转过身看着天点橘那边。)
杏少琢:天点橘你牙怎么回事?
天点橘:裂了。
杏少琢:你吃啥了还能裂了?
天点橘:巧克力。
杏少琢:啥巧克力?纯黑的?
天点橘:带榛子的。我那颗本来就补过,里面全掏空了,就剩外面一圈儿,硌了一下直接裂了。
杏少琢:那怎么办,根管儿吗?
天点橘:我也没想好。
杏少琢:放药了?
天点橘:没有,什么都没处理,拍了个片我就走了。
杏少琢:那你现在还疼着啊。
天点橘:嗯。
杏少琢:那……你就这么疼着?
天点橘:……我还没想好……我也不知道。
(天点橘想到治牙,很难受的样子。)
(杏少琢看向储去非,他坐在桌前发着消息。)
杏少琢:好了储去非你直接跟我去他家一趟。
储去非:……好。
(储去非站了起来。)
杏少琢:伞不用拿了,我车上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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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守鱼:你们吃午饭了吗?
(叶守鱼站在自己家门口这么说。)
杏少琢:没。
叶守鱼:进来吧。
(叶守鱼往后退让他们进来。)
(杏少琢和储去非进来了,储去非把门关上。)
叶守鱼:伞给我。
(叶守鱼接过杏少琢和储去非的伞,往阳台那边走了。)
叶守鱼:要去食堂吃点儿吗?
(窗户外能看到天有点阴,外面下了点下雨。)
储去非:你那个申请——
叶守鱼:我不知道。
(叶守鱼弯腰把一把伞放到地上,把手里的那把伞撑开。)
杏少琢:半年够吗?
(两人走到茶几这里站着看着他了。)
(叶守鱼弯腰把伞放在阳台地上,拿起另一把伞。)
叶守鱼:坐。
(三人都在沙发坐下了,叶守鱼坐在靠阳台那里,杏少琢和储去非坐在横着的那段沙发。)
(叶守鱼看着杏少琢。)
叶守鱼:我不知道。
杏少琢:你现在可以撤回,我给你走其他方案。
叶守鱼:可是我不想再这样下去了。
(叶守鱼看着杏少琢的眼睛。)
杏少琢:……
杏少琢:你刚起来吗?
叶守鱼:嗯。
(杏少琢沉默了一下,只是看着叶守鱼。储去非开口了。)
储去非:那你……
叶守鱼:我明天就走了。
储去非:……
储去非:[这是大学家属院的房子。他还有一套房,在比较远的地方,有独立的院子,是两层。很大的一个房子。]
储去非:我送你。
叶守鱼:不用。
储去非:……
(杏少琢开口了。)
杏少琢:你有和俱乐部无关的事也可以找我。
(叶守鱼点了下头。)
(杏少琢站起身了。)
储去非:……
(储去非心里渗出丝丝恐惧。)
储去非:[这就已经定了吗。]
储去非:[我还没反应过来……他这是已经确定要暂时离开我们了……]
储去非:[……]
储去非:[不……怎么这么快……]
储去非:可是你至少要和我——
(储去非脱口而出,却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
储去非:……
叶守鱼:再见。
(叶守鱼的视线在他脸上停留了一瞬,就站起来了,去阳台拿那两把伞。)
(杏少琢看向储去非。)
杏少琢:走了。
储去非:……
(储去非觉得自己明明还有好多想说的,一时间却像大脑停止运转了一样,什么都说不出来。)
储去非:……
(储去非只能站起来了,叶守鱼把两人的伞都收了,拿着往门口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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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内〉
(杏少琢拍了拍胳膊上的雨珠,启动车。)
杏少琢:让他一个人待段儿时间。
(杏少琢看着挡风玻璃,把车从车位开出去。)
(储去非坐在副驾看着前面。)
(他还没能真正地感受到叶守鱼离开自己了这件事。)
杏少琢:都有这种时候的。
储去非:我知道啊,可我就想——
储去非:……
(储去非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杏少琢:他弹簧都扯断了,现在你干啥他也跟你做不了。
储去非:……
(杏少琢把车开出去了。)
储去非:可是就这么……
杏少琢:想也没用。你们那个……后面的活动等会儿全部要重新改,看今天一天能不能弄完,不行下周一来后面的事情也要推后,全都得打乱。
(储去非知道自己现在还得先完成活动。)
储去非:活动申请都交了好几份了,都得撤下来,那……好多分下来的活动可能也做不了了。
杏少琢:没事,这都很快。
杏少琢:[突然少一个人也不知道他们能不能适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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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 5月
〈学校〉
(叶守鱼背着书包走进办公室。)
(老师没抬头,手下快速翻着书。)
老师:把书包放地上。
叶守鱼:[那就是要说很久了。]
(叶守鱼把书包慢慢卸下来,弯腰放到地上。)
(老师冷笑了一声。)
老师:不愿意啊,你以为我爱找你。
(叶守鱼笑着往跟前凑了一下。)
叶守鱼:没有,最爱跟你聊天儿了。
老师:聊天儿?我把你们一个个叫来是闲聊的?我这么多活你给我一干。
(狭小的办公室里,每张桌子上都高高地垒满了书本和卷子。)
叶守鱼:抄教案啊?
老师:我找你抄?
(老师反问后气焰弱了下去。)
老师:不过你字确实可以。年级主任来翻卷子,一看,哎呀!名字写得这么好!以为你水平多高超呢,一看答题卡吓一跳!你问你班主任是不是。
叶守鱼:没有,你的字好看。
化学老师:你夸化学老师字好看没有任何用,我也不需要好看。
叶守鱼:那你到底找我干什么。
(叶守鱼刚说完,书包倒在地上了。)
(化学老师往地上看了一眼。)
化学老师:哎呦,空的?
(书包薄薄一片,看上去什么都没装。)
叶守鱼:都高二了谁背书啊,我带了卷子的。
化学老师:你打开我看。
(叶守鱼把书包拉开,里面就一个保温杯。)
(化学老师手下不翻了,坐在那里看着他。)
化学老师:笔都不带?
(叶守鱼没忍住笑了起来。)
叶守鱼:……我都做完了。
化学老师:做完了?你学考能不能过你告诉我。
叶守鱼:……
叶守鱼:应该……
化学老师:应该啥,应该不能。
(叶守鱼笑着。)
(这时另一个老师刚洗完手走进来了,手上擦着护手霜,在斜对面的办公桌坐下,正对着门口。)
——:过不了你就是咱们学校光宗耀祖的榜样。偏科的我带了多少个了,科科不行的届届都有,你这种到学校一门心思搞事业的还真是稀缺人才。
(化学老师把身体转过来,笑着看着他。)
化学老师:你是不是有啥宏图伟业瞒着我们,我给你分析分析嘛,看你能爬多高。
——:我看他想当校长。
化学老师:校长昨天还去他们班儿了呢,夸他把路上的瓶子捡起来放垃圾桶了。
(那个老师脸上带着点笑容,朝这边瞟了一眼,没说什么了。)
(化学老师胳膊靠在桌上,用手撑着头看着他。)
化学老师:你再这么四平八稳的,你看你妈你爸有没有开船的工作,把你招进去算了。
叶守鱼:四平八稳是说做事。
化学老师:看不起化学老师?以为我不知道?
叶守鱼:没有。
化学老师:我也不知道你成天开心啥呢,哪个老师嘴里都能听到你名字。还不止咱们年级,整个学校我走哪都能听见人说你,我去高一那高一说你,我去高三那高三说你,你整天往别人班儿跑啥呢,攒人脉?
叶守鱼:我不是那么功利的人。
化学老师:明年你要还能笑出来,我也就……不说啥了,是不是?你风平浪静两年了,高一刚开学那几个跟你一样的人家全起来了,就剩你一个,你急不急?
叶守鱼:……
叶守鱼:说实话没有急的感觉。
化学老师:你妈你爸那么忙还来学校跑着,就为了你的事儿。他们跟我聊的那……
(化学老师叹了口气。)
化学老师:他们什么意思我知道。你说我好歹带你两年了,虽然这都分科了,下个月学考完咱俩就拜拜了,你……
(化学老师眼眶红了。)
化学老师:……
化学老师:哎……
(化学老师把身体转回去,用手掌盖着眼睛,低着头深呼吸了一会儿。)
(那个老师给扔了包纸过来,又坐回去拨了下头发继续看卷子了。是数学卷子。)
(叶守鱼的眼神看向一边,没说什么。)
(化学老师把纸拆开,眼泪一边流下来一边擦着。)
化学老师:我也管不了你们一辈子啊……
(化学老师呼了口气。)
化学老师:我今天就是问你,公屏上你看到没有。
叶守鱼:看到了。
化学老师:那个班不要再去了。
叶守鱼:那个其实是——
化学老师:你认不认识他们?
叶守鱼:认识。
化学老师:那就别去了。
(化学老师把剩下的纸给扔了回去。)
叶守鱼:……可是真的不是——
化学老师:还联系着没?
叶守鱼:联系着。
化学老师:断了。再让我知道你去了,你就哪都别去了,坐你座位上。
叶守鱼:……
叶守鱼:好的。
(化学老师从书堆里抽出来几本,扔到桌上,都翻到第一页。)
化学老师:你自己看。
(然后化学老师又起身去旁边没人的桌上翻了好几本过来,有书有题。)
化学老师:看到没。
叶守鱼:……
叶守鱼:[上面都有双亲的名字。]
叶守鱼:什么意思?
化学老师:什么意思?你开心你妈你爸开心吗?
(化学老师的情绪已经恢复过来了。)
叶守鱼:……还行吧。
化学老师:……
化学老师:你照这样下去,你妈你爸编的其他书,你根本没机会用。
叶守鱼:我是文科啊,我怎么用?
化学老师:……
化学老师:文科不学数学了?
叶守鱼:不学啊。
化学老师:你选个纯文科专业你要干什么?你现在就能就业了,去吧,缺的是服务人员。
叶守鱼:百分之八十的工作都是服务业啊。
化学老师:……
化学老师:我跟你说话真的头疼,哎呀……
化学老师:是,我就是服务业,来学校伺候你们,伺候领导,下了班儿还要伺候家长,你别学了,学好了以后就是当老师,跟我一样苦一样累。
叶守鱼:我看老师也挺好的……
化学老师:好啥!我一个没出过社会的整天就困到这破学校里,脑子都跟小孩儿一样了,活多少年了还没见过外面是啥样的!就这还年年一堆毕业生找我问招不招人,招啥!给你们说了别来还要来!我都跟你们说了别来!来了就跟我一样!跟我一样被你们气!被领导气!被家长折磨!被门卫骂!被保洁的骂!食堂的都不给我多打两口米饭!我吃个鱼香肉丝让多给几口肉就是不给!就是不给!抢他肉吃了!回了家还被我孩子埋怨回家晚了!我就当个这破老师……
(化学老师说一句把一本书合上,重重地压在另一本上,然后最后把桌上的书全推倒了。)
叶守鱼:……
(数学老师还在翻卷子,跟什么都没听到一样。)
(化学老师坐在那里用力呼吸着,捂着额头跟他挥了挥手。)
(叶守鱼提上书包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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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守鱼直接把书包放回教室里了,在饮水机又接了半杯水喝了,什么都没拿出了教学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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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了操场以后有好几拨喊他打球的,他都笑着应付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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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守鱼要穿过高中区的操场,再走到大学的典礼操场,然后回家属院。)
叶守鱼:[双亲给校长上小学的孩子弄了个什么科技创新奖。]
叶守鱼:[小学一年级造了个能成功飞起来的无人机出来……这还用上学吗……]
叶守鱼:[也不知道小学的奖有什么用,能加分吗。]
叶守鱼:[没用也无所谓吧,校长开心。]
叶守鱼:[还给班主任上初中的孩子搞到了中考加分的奖,能加十分啊,直接能进一个档次了。]
叶守鱼:[他们没给我弄过任何加分活动,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觉得我不需要吧。]
叶守鱼:[我也不知道……我以后会怎么样。]
叶守鱼:[这所附属高中是个很差的学校,而双亲任职的这所大学在梨水排名很靠前。这个学校听着名字好听,其实就是在大学下面挂了个名头。]
叶守鱼:[双亲不会用他们的人脉和权力把我弄去什么好高中,他们认为选拔就是为了把人分进最适合自己的环境,硬把我往上送不会对我有任何好处,那会毁我一辈子。他们从前见过太多被家长硬塞进来,然后上不到一学期就疯了的。]
叶守鱼:[这里设施环境还算不错,氛围也挺好。老师压力没有那么大,领导校长每天都开开心心的,至少到目前为止我没见过学校里发生什么很痛苦的事。]
叶守鱼:[今天化学老师这样还是第一次。]
叶守鱼:[双亲去学校找老师,无非就是让别骂我,别收拾我,再给点好处,然后就真的没人会难为我了。]
叶守鱼:[从小都是这样,他们总能把学校里的老师哄得高高兴兴,我这烂成绩那些老师一见我就笑容满面的。]
叶守鱼:[也就是我把同学的关系也处理得很好,都对我讨厌不起来,不然我早就被记恨死了。]
叶守鱼:[不过我不是为了这个。我没有刻意做什么,这也是我慢慢察觉到的。]
(叶守鱼把左胳膊的校服外套袖子撸起来,看了眼手肘外面。)
(有一大片紫斑。)
叶守鱼:[又紫了。]
(叶守鱼把袖子放下来,觉得被今天的烈日照得有些头昏。)
叶守鱼:[双亲给我把晚自习也取消了,这个是我身体的缘故。我每天都是这个时间回家的。]
叶守鱼:[……我会影响双亲的情绪吗?]
叶守鱼:[我还是第一次知道这种事情……原来我这样其实一直让他们不开心吗……]
叶守鱼:[我不知道的还有很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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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
(叶守鱼一进门,父亲坐在餐桌吃着饭,对着他笑了起来。)
父亲:去打乒乓球了?
叶守鱼:没,化学老师找我。
(父亲脸上的的表情下去了,他看着叶守鱼,一下有些生气地问。)
父亲:不是都找过他了,他还要干什么?
叶守鱼:不是,我上周跟你们说的那个事儿,他让我别跟他们来往。
(叶守鱼换完鞋把鞋摆好,去卧室换衣服了。)
父亲:真给那几个学生留处分了?
(叶守鱼在卧室里就没出声。父亲的语气太夸张了,跟在逗他一样,他懒得理会。)
(母亲在客厅的瑜伽垫上躺着,大声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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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守鱼换完睡衣出来了。)
(他穿了件长袖,把紫斑盖住了。)
父亲:你热不热。
(家里空调开的温度并不低,父亲觉得有些热。)
叶守鱼:我冷。
(是个圆桌。叶守鱼在父亲左边坐下。)
父亲:冷吗?
(父亲赶紧握住他的手。)
母亲:凉吗?
(母亲从瑜伽垫起来,站在那里弄头发。)
父亲:我不知道……这……
(父亲有些紧张。)
(母亲走过来想摸,父亲还抓着不放。)
母亲:起开。
(母亲握了一下。)
母亲:哎没事儿,比我都热。
(母亲转身去浴室了。)
叶守鱼:[没看我身上就行。]
(叶守鱼暂且放下心来。)
叶守鱼:公屏上要放一周。
父亲:学校也没办法。
(父亲轻声说。)
叶守鱼:打篮球的时候那人故意往人脸上砸,让道个歉而已,连碰都没碰到那人一下,结果第二天他家长拿着大喇叭到学校门口喊他孩子被围殴了,这跟围殴有一点关系吗?
父亲:你不知道你们这个年龄有多难管,不然我跟你妈死也不教高中了,看见学生就烦。
叶守鱼:可是他们班主任后来都把事情查清楚了,还是给了处分。为什么不给他们道歉?
父亲:给学生道歉是新教师才会有的思维。你敢道歉,学生马上踩你头上,你不信试试。
(母亲整理完头发出来了。)
母亲:就吓吓你们,那没影响,毕业就消了。
叶守鱼:我又没说处分,被打了还要这样,凭什么啊?
(母亲在父亲对面坐下。她已经吃过了,所以没动筷子。)
母亲:跟你有关系吗。
叶守鱼:你们不觉得听着很难受吗?
母亲:难受的事儿多了。
叶守鱼:……
(母亲给叶守鱼碗里夹着菜。看到叶守鱼有点不开心,母亲又补了一句。)
母亲:他们是你很重要的人吗?
叶守鱼:不是,就是认识的关系。
母亲:那就别管了。
(母亲用漫不经心的口气结束了这个话题。)
母亲:把那个芹菜一炒。
父亲:你炒我炒?
母亲:我自己给自己说?
父亲:我来!
(父亲放下碗筷进了厨房。)
母亲:还叫不动。
母亲:噢就跟你说这个,还说什么了?
(叶守鱼咽了一口青菜,有些犹豫地问。)
(厨房里响着炒菜的声音。)
叶守鱼:我这个成绩你们很不开心吗?
(母亲看着叶守鱼,把筷子放桌上了。)
母亲:这老师怎么这么轴。
(母亲没再说话了。一直到父亲推开厨房门把菜端出来,客厅里才没那么安静了。)
父亲:你直接去告诉他,你两岁我们就知道你没遗传上我们的学习能力了,我们一开始能死心吗,那不是——
(母亲看向父亲。)
父亲:……学习不是那么回事儿。你的水平我们清楚,你受不受罪都这样,他接不接受也改变不了你。
父亲:健康长大比什么都重要,别的有用吗。你尝下今天我炒的,像不像你说的今年在饭店吃年夜饭那家的味道,那个菠菜别吃了,你妈没炒熟。
母亲:菠菜能炒不熟?
父亲:我都习惯了。
母亲:没炒熟你吃得就剩两根儿了?
叶守鱼:我爸喜欢吃生的。
母亲:我炒熟了!
叶守鱼:哎没炒熟就没熟着吃,我都吃完了。
母亲:……
母亲:行,我以后专门不炒熟。
叶守鱼:又没把你说错,还来劲了。
(母亲没忍住笑,拍了一下叶守鱼的大腿。)
母亲:跟谁学的。
叶守鱼:我同学他妈他爸都这样。
父亲:那太惨了。
(母亲继续刚才的话题了。)
母亲:你说这老师啥意思,嘴上说的好好的,一转头又开始了。
父亲:就是想上课了。灌他的观念,施展他的独到教育理念,没人听他说话嘛。
母亲:不都聊了那么久了吗,我还觉得这老师挺容易说话,谁知道搞这一手。
父亲:当咱们面儿能怎么说。他一看学生就来气,越想越气,哪控制得住。
母亲:那咋办再找一次。
父亲:我不去了。浪费这时间不如直接换个学校。
(叶守鱼停下筷子看向父亲。)
母亲:现在换?他下个月学考了。
父亲:……
父亲:那再看看。要是这老师再发神经怎么样都得换。
叶守鱼:我不想换。
(双亲都看着叶守鱼。)
母亲:不换。你吃你的。
叶守鱼:……你们真的不开心吗?
(双亲都否定了他。)
母亲:我们做什么是我们生存的手段,是为了把日子继续过下去,你的人生谁也不能干涉,不要管你老师说那神经话,他出过学校吗他知道什么。能陪你到最后的就是你的身体和你的性格,别的没有用,带不走。
(叶守鱼看着母亲的脸,不知道在想什么。)
母亲:不要让任何人影响你的性格,你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只要你自己撑得住,你以后就不会有问题。
父亲:反正我们都看你,你要想这个阶段最后努力一下,我们就给你找人,你不想就继续过你的生活,人后面还多少年呢,这算不了什么。
叶守鱼:……那为什么所有人都挺在乎的……
父亲:在不在乎都那样。在乎了结果就有啥区别了吗。
叶守鱼:可是班主任说这很关键。
父亲:那废话,那是他工作,他这么一年一年的不收获谁受得了。而且后面要做的选择其实多了,他没你们想的懂得那么多。
叶守鱼:所以你们不教高中了吗?
父亲:不是。我们是为了更好的生活,而且我们当时判断自己有这个能力。所以你做什么先判断一下,你到底做不做得了,别好几年搭进去什么都没捞着。我们也不是说让你什么都别学了,你要是能遗传我们那么一点点……
(父亲看着他笑了起来。)
父亲:那肯定不能浪费你的长处啊。你这不是没有吗,把你往死胡同里领干什么。
(母亲也笑着看着他。)
母亲:没有就没有,你身上舒服就行了。
(母亲摸了摸他的胸口,站起来回房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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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守鱼回房间在床上躺了一会儿,还是换好衣服出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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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守鱼手上拿着乒乓球拍,到大学操场的乒乓球场边找了个空长椅,坐在那里等着。)
叶守鱼:[出门的时候看了一下表。快到时间了。]
——:你又来啦。
(一个嘴上戴着唇夹的学生坐在了叶守鱼左边,手上也拿着一个乒乓球拍。他抱住了叶守鱼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