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5
〈排练室〉
(野兔闭着眼平躺在房间中央的地板上。)
野兔:我觉得我要蒸发了。
(野兔感觉自己的身体轻飘飘的。)
(红鴷坐在一个方形凳上,他的紫罗兰色长袖胸前被淡红色的汁水打湿了一大片。他没有心思换衣服。)
红鴷:你接了就撒不了手了。
(豚鹿站在幕布前,酒红色的那块已经升上去了,他在用遥控器调出今天蛙发过来的视频。)
豚鹿:撒不了手那也是我撒不了手,你们担心什么。
红鴷:你能受得住随便。
(鲸鲨坐在离幕布很近的地方,在豚鹿右边,他盘腿坐在地上望着幕布。)
鲸鲨:我们看着都受不了,你可想好了。
豚鹿:我不接怎么办,谁教他。
(绿蜥靠着门盘腿坐在地上。)
绿蜥:我们当时有人教吗。还不是活到现在了。
(黑雀坐在红鴷对面的一个方形凳上。)
黑雀:你这话说的。我们就是为了给他铺路的,你看蛇现在还管我们吗。
鲸鲨:不管还不好吗。你难道想被关玻璃房里二十四小时看着。
(海蜇身体侧着靠着通往准备室的那扇门,盘腿坐在地上。在排练室的最后面。)
(他看着投影幕布。)
黑雀:豚鹿你没想过你把他教出来了你怎么办?
豚鹿:我已经决定了。你们不用在这儿想方设法让我反悔。
(豚鹿最后按了一下遥控器,转身往后走了几步。同时绿蜥在门边伸右手把灯关了。)
(房间里一片漆黑,只剩下投影的光亮。)
(海蜇看着幕布上的新闻视频,眼里没有波动。)
海蜇:[是最近的新闻。]
海蜇:[这是秋葵为我们争取到的。]
海蜇:[零三年封停的那段时间,秋葵去找了庆流,问他能不能给我们看看外面的新闻。]
海蜇:[庆流同意了,每两个月会给我们看一次,每次半个多小时。他让蛙定时把视频传过来,我们就把这个排练室当做了专门看新闻的房间。]
海蜇:[也许也是靠着这个我们才没彻底疯掉。]
.
(海蜇看着那些已经对于自己很陌生的新闻。)
.
(他看到了一些能唤起他记忆的画面。)
.
海蜇:[这都……]
海蜇:[都离我们很远了。]
海蜇:[我以前在外面都做过什么来着……]
(海蜇什么也想不起来。)
海蜇:[我在……在什么地方?]
海蜇:[我的脚……]
.
(海蜇想起了那个脚上流着血跑出家里,下着大雨的晚上。)
.
海蜇:[!]
海蜇:[我……我被……]
海蜇:[他们要把我的手脚砍下来!]
(海蜇感觉自己的右脚隐隐作痛起来。)
海蜇:[那才是真的。]
海蜇:[不是……不是我想的那样……]
海蜇:[我为什么要一直骗自己。]
海蜇:[根本没有人想对我好。]
海蜇:[我一直在欺骗自己,我一直在强迫自己把记忆改成我愿意相信的。]
海蜇:[根本没有……根本没有人想收下我!]
(海蜇站了起来,觉得自己的内脏冻得痛起来,浑身都又痛又冷。)
.
(豚鹿一直站在房间中间,他回过头看着海蜇。)
(其他人也看向海蜇。)
海蜇:……
海蜇:不是的。
(海蜇看着豚鹿说。)
(绿蜥立刻把灯开了,豚鹿用手上的遥控器停了新闻,房间里一下没有声音了。)
红鴷:怎么了?
(红鴷站起身,绕到海蜇面前看着他。)
(都站起来走到海蜇身边。)
(豚鹿看着海蜇,有些反应不过来。)
海蜇:……
(海蜇的眼神在除了豚鹿以外的其他人之间看着。)
海蜇:他们在商量要把我的手脚砍下来扔到外面乞讨,我听到了,可我觉得他们应该不会那样,所以就当做……不会发生。那天晚上我没睡着,刀落下来的时候我反应过来了,脚踝上挨了一刀,我就跑出去了,出了街以后蛇给我治了伤口。
鲸鲨:……我们都以为你是因为变戏法赚不到钱了才走的。
海蜇:[噢……我以前在变戏法啊……]
海蜇:[……]
海蜇:[是,我以前每天都是被人群簇拥着的。]
绿蜥:那怎么……刚才突然想起来了吗?
海蜇:不是。我……我一直记得,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没告诉你们这些。
(海蜇也有些无法理解自己当时的想法。他今天头发是全披的,没有扎。)
野兔:你当时本能反应不把这些说出来很正常,我在那里每天怎么被脱了衣服打的事也是过了一两年才跟你们说的,我也不是故意不想说,就是脑子里不会想到要把这些告诉你们。
(豚鹿站在那里没有说话,不知道在想什么。)
海蜇:……可是——这样跟我当时跟你们说的完全不一样了,我为什么要这样……
黑雀:那会儿脑子都没发育呢,干什么不都很正常吗。
绿蜥:那会儿早发育完了吧。
黑雀:我说最后完全发育完的阶段。
鲸鲨:但我当时什么都说了啊。
(红鴷没办法地笑了一下,示意鲸鲨别说了。)
豚鹿:……
豚鹿:继续看。
(豚鹿转过身按了遥控器。)
(都散开了。绿蜥去关灯之前用眼神询问了一下海蜇的状态,海蜇轻点了一下头。)
.
21:55
〈草坪〉
(豚鹿靠着墙壁盘腿坐在草坪上,看着黑夜。)
豚鹿:[是我错了。]
豚鹿:[我当时以为他抛下了对他那么好的人。]
豚鹿:[是我对他误解太深了。]
豚鹿:[而且那时我……我总觉得他和我在一起只是为了利用我,让我帮他做事,而不是真的喜欢我。]
豚鹿:[可我是真心对他的。我不要他跟我做什么交换,我是全心全意对他的。]
豚鹿:[是我太蠢了。]
豚鹿:[我当时只想要一个真心对我的人,我不在乎这个人能给我带来什么,我也不想占别人的。]
豚鹿:[而且我不喜欢别人对我说“因为你这个地方很好,所以我喜欢你”这种话,我只希望我无论怎样,对方都会喜欢我,而不是因为我的某一点长处。]
豚鹿:[我只是想要一段纯粹的感情而已,这种事难道根本不存在吗?]
豚鹿:[我觉得我拿他当最重要的人,他却总是帮我一下,再让我帮他一下,我很讨厌那种感觉。]
豚鹿:[我觉得那是不纯粹的,我不喜欢那种互换资源的关系。]
豚鹿:[所以我离他越来越远,即使后来很快发现他其实并不是那种人,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话了。]
豚鹿:[原来他是因为这个才出来的。]
豚鹿:[那我这些年……我一直把他想错了。是我太爱臆想别人了,而且还喜欢把各种感情强加上去,恨一个根本不存在的人。]
豚鹿:[现在要怎么办。]
豚鹿:[我已经知道都是我的错了,可我应该怎么办呢。]
豚鹿:[去告诉他,是我偏见太重了,是我这个人把世界想得太美好了,我要这么说吗?]
豚鹿:[他还经历过这种事……没法想象他是怎么逃出来的。]
豚鹿:[怎么办呢……我现在……已经跟他说不出话了。]
〈宿舍〉
(海蜇在豚鹿的房间门口看了一眼,然后回自己房间躺下了。)
海蜇:[他不在。]
海蜇:[不知道他在干什么。]
海蜇:[我每次和他处于一个空间,想要开口跟他说话的想法就会让我的胸口热热地躁动起来,让我心痛难忍。]
海蜇:[我每次都要把这种浑身都渴望着的强烈欲望生咽下去。我真的要受不了了。]
海蜇:[太想和他说话了,想靠近他,一想到这些我就快要哭出来了。]
海蜇:[我不知道我们之间出了什么问题,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解决。]
海蜇:[就是已经没法跟他说话了。好像一见到他,中间就会有一团空气把我们隔开,让我的喉咙无论如何也发不出声。]
海蜇:[为什么。为什么会到今天这种地步。]
海蜇:[我想问问他怎么样,想知道他的状态,可我不知道该怎么问。]
海蜇:[我总会想,是不是当时在还很容易开口的状况下问了,也就不会让我这么痛苦了。]
海蜇:[结果越拖越困难,就这么拖到了现在,我到现在还在想什么时候应该找他问一次。]
海蜇:[啊……要带着这种心痛的感觉睡觉了,又是一个让我难以忍耐的晚上。]
海蜇:[你到底怎么了呢,你不能再和我说说话吗。]
.
8月 10:00
〈玻璃房〉
(植择清的嘴边露出来一滴血液,豚鹿伸手想帮他擦,被躲开了。)
豚鹿:[他就是不让我碰他。]
豚鹿:[他不喜欢这种小动作,好像比较反感被照顾。]
豚鹿:[看不出来啊,他是这种性格。]
豚鹿:现在可以吐出来的,在台上不要吐。
(植择清摇头,把自己的血全咽下去了。)
豚鹿:今天让你七点就起来了,是不是没睡够?
植择清:嗯。
(豚鹿笑了一下。)
豚鹿:我想给你多教点。
植择清:我什么时候能见他们?
豚鹿:……
(豚鹿心里很难受。植择清虽然不明白原因,但感觉到了。)
豚鹿:再过段时间吧。
植择清:……
(植择清不再问了。)
豚鹿:你很想见他们吗?
植择清:想。每天都想。
(豚鹿更难受了。)
(植择清看了一眼镜子,然后看向豚鹿。)
植择清:他们现在在那边吗?
豚鹿:不在,现在在场馆。
(豚鹿说这句话的时候感觉到外面有蛇在看,于是自然地站起来瞬间变了脸色,指着植择清厉声训斥。)
(植择清只是坐在地上望着他。)
(等蛇走了之后豚鹿一下蹲下来了,有些着急地笑着小声跟他说。)
豚鹿:不是让你配合吗?忘了?
植择清:不是……我就是不明白你在发什么神经。
(豚鹿垂下头。)
豚鹿:……不是给你讲了吗,你配合就行了,这是他们的要求。
豚鹿:[我没有压制他。我不想对他这么做,不想让他变得和我们一样,只会无根无据地随便臣服于某一个人。]
豚鹿:[但蛇的任务得完成。我跟他讲了这种时候配合我一下,可他每次都不会做出我给他教的,如何表现出恐惧。]
植择清:好的。
(豚鹿用右手心贴了一下他的脸颊。)
豚鹿:别好的了,你得记。
(植择清用有些委屈的眼神看着他。)
植择清:可是我的记忆——
豚鹿:我不是说那个!啊……
(豚鹿发现跟他说话总会这样。)
豚鹿:我说你要记我教了你什么啊,不是让你记其他东西。
植择清:噢。
豚鹿:我这么做都是想你安全。我要是不来蛇就会自己来带你了,不知道会对你做什么。
植择清:会做什么?
豚鹿:……
豚鹿:[就别告诉他了吧,他不知道也好。]
豚鹿:会很暴躁的,很吓人。
植择清:没关系啊。
豚鹿:……
豚鹿:[感觉他心理素质是比我们当时强。]
豚鹿:你以前哭是因为什么?
植择清:不知道。
植择清:我都不记得了,一点也想不起来了。
豚鹿:[是因为都见不到别人吗。]
豚鹿:要是还会有第三批,我肯定会帮你留下几个的。
植择清:[……啊?]
植择清:[他什么意思……]
植择清:……什么意思?
豚鹿:我一定会让水乳剂成功,我可以把我的身体给蛇研究,我要让他们做出成功率更高的水乳剂,然后让更多人的人能在这里陪你。
豚鹿:[要是我们八个都死了,他一个人要怎么办?]
豚鹿:[我真的不敢想,我必须要让他活下去。]
植择清:[是和空间有关的。]
植择清:[……我就是这么想到了。]
植择清:你们当时能想到我会有什么本领吗?
豚鹿:想不到。这不可能想得到。
豚鹿:[……等等,我记得绿蜥说过他梦到了一个人被看了一眼,然后变得疯狂起来了的片段。]
豚鹿:[就是第二批刚进来的时候。]
豚鹿:为什么这么问?
植择清:你刚才说第三批,我就突然想到了一个跟空间记忆有关的本领。
豚鹿:[好像我那时……我也想到了要是有人能把蛇和蛙都控制住就好了。]
豚鹿:[我怎么记得其他人都说过类似的话。]
豚鹿:可能我们真的能预测到自己的后代。
植择清:我是……后代?
豚鹿:你是我们的一员。你和我们是一样的。
植择清:那你为什么要离我这么远呢?
豚鹿:……什么?
植择清:我总感觉你离我很远,而且蛇一来,你就离我更远了。
豚鹿:没有啊,是为了保护你,为了让他们安心。这种时候你离我越远越安全。
植择清:……
(植择清往头顶的中央空调看了一眼,有些不舒服的样子。)
豚鹿:吹着难受是吗?
(豚鹿很担心他。)
植择清:嗯。很难受,夏天二十四小时都开着。
(豚鹿看着天花板。)
豚鹿:拿个什么遮起来吧,这也没法调。
植择清:蛇说不要遮,容易出故障。
豚鹿:你这儿跟他们办公室用的是一个总开关,水乳剂和焚烧液的储藏室也是,关不了。
(豚鹿突然想起来什么。)
豚鹿:哎你见过庆流了吗?
(植择清想了一下。)
植择清:……噢,见过。
豚鹿:他来得多吗?
植择清:……不记得了。
豚鹿:[好吧。问他以前的事就跟没问一样。]
豚鹿:他脑子不正常,你防着他点儿。
植择清:我觉得这里的人脑子都不正常。
豚鹿:……嗯,确实。
(豚鹿站起来。)
豚鹿:拜拜,明天见。
植择清:明天见。
.
22:00
〈宿舍〉
(鲸鲨走进房间。他右边的门还是关着的。)
(鲸鲨躺到床上闭上眼。)
鲸鲨:[我不知道豚鹿为什么能答应见他。]
鲸鲨:[上个月我们正在排练室对剧本,蛇进来把那块酒红色的布和投影幕布一起升起来了,说这就是第二批。]
鲸鲨:[植择清当时坐在地板上,在看镜子里的自己,不知道我们这边发生了什么。]
鲸鲨:[我看着他泪水直接下来了,其他人也是。除了秋葵,秋葵还是什么情绪都没有。]
鲸鲨:[我当时心脏痛到没法缓解,我看其他人也都很崩溃,背过身不想再看一眼。]
鲸鲨:[蛇说是来让我们帮他训练的,八个人一起去,强度越高越好,要弄得快点,他们不想等了。]
鲸鲨:[没人想碰他。一见到他我们就想到从前的自己,整个人就会崩溃,什么也做不了了。]
鲸鲨:[豚鹿说他可以,只需要他一个人。]
鲸鲨:[他当时答应下来的时候脸上还湿着。蛇挺高兴的,这样就不用耽误其他人排练了。]
鲸鲨:[蛇让准备一下,明早就过去,先跟他熟悉一下。]
鲸鲨:[蛇走了以后秋葵说“我们一定要出去”,他说的时候很坚定。而我们都已经很久没和他说过排练以外的话了。]
鲸鲨:[我一直在想,植择清现在是什么感受,接下来会有什么感受,我一直在脑子里想,我控制不住自己,越想心脏越疼,整个胸口都又酸又痛。]
鲸鲨:[我不想看着他这么下去,最后变成跟我们一样的样子。]
鲸鲨:[虽然我们不用碰他了,可豚鹿一直在教他,这样想着我们也会跟着痛苦起来,好像只有植择清彻底消失,我们才能不这么难受。]
鲸鲨:[我们都不希望豚鹿去和他接触,可是没办法了,我们现在只会按蛇的要求办事。]
鲸鲨:[我真的不想他和我们一样痛苦,我都没法想……]
鲸鲨:[也就是从第二批进来之后那段时间,我们的演出内容渐渐做了些改动,蛇会观察我们,看谁跟豚鹿接触最多,就让豚鹿更多地去虐待谁。]
鲸鲨:[红鴷受到的攻击最多。]
鲸鲨:[现在已经不是豚鹿被施虐的内容了,变为了豚鹿会击败我们所有人,谁也无法逃脱。]
鲸鲨:[蛇给豚鹿打造了一个战无不胜的形象,演出的暴虐程度也比以前更重,我们都感到观众越来越难以满足了。]
鲸鲨:[我们也很焦急,不想看到观众对演出不满意的眼神,可我们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鲸鲨:[秋葵还是见不到人,我们看新闻的时候他不会来,讨论剧本的时候他也不会来,只在彩排和演出时才能见到他。]
鲸鲨:[我只希望他舒服一点,别的我没有渴求。]
.
2008 7月 21:35
〈草坪〉
(秋葵一个人盘腿坐在草地上,望着远处的跳楼机。)
.
2001 1月 10:00
〈家〉
(卧室里,母亲躺在床上,一声呼吸浅,一声呼吸重。)
(秋葵躺在客厅沙发上,对着茶几放空。)
(他听到母亲用无法被听清的声音跟父亲说了几句话。)
(他知道母亲说了什么。)
.
(一家三口出门了。父亲推着坐在轮椅上的母亲,母亲的手放在胸口上,呼吸还是那样不规律。)
.
(父亲开车到了海边,把轮椅从后备箱取出来,把母亲抱上去。)
(海边有很多人大笑着玩水的声音,阳光很晒人。)
(秋葵伸出双手想接父亲的钱包和手表,但父亲没有看他一眼,推着轮椅走向海边了。)
秋葵:……
(秋葵在下车的地方坐下了,他看到附近的几群人注意到了双亲,都逐渐安静下来,眼神先是震惊,然后很快都理解了,没再继续看,散开不再待在那个地方了。)
秋葵:……
(秋葵知道父亲也不会回来了,他现在要怎么回家呢。)
(有人拍了拍秋葵的肩,秋葵听那个人说了几句话,然后点了下头,站起来跟着走了。)
.
2008 7月 21:40
〈草坪〉
(豚鹿坐在秋葵右边,看着他的脸。)
(秋葵看着自己前面的小草。)
秋葵:其实前一年就能结束了,但当时有个医生强烈建议我妈再做一次手术,就做了,结果那个手术根本没有必要,只不过把她往后延了两个月,身上多下了一根管,痛苦还比以前重了好多倍。
秋葵:我爸本来挺乐观的,天天给我说以后你妈走了咱俩就每天出去散散步,带你去外面吃,不要在家里吃这些干粮了,都三年了平时也顾不上我吃饭。
秋葵:我当时也挺积极的,还有那么多年呢,医院这种事天天都有,不还那么多人过得好好的。
秋葵:医院这地儿真的是恐怖啊,我一共都没跟着去几回,每回回家都好几天说不出话,一想起来就心脏怦怦跳,觉得自己也要喘不上气了,不知道我爸怎么撑到那时候的。
秋葵:结果我们知道那个手术不仅没用,还添痛苦以后,我妈一点反应都没有,就跟我爸说了句“不能陪你走下去了”,我爸就躺到沙发上哭了一下午。
秋葵:但我当时可没有别的想法啊,我想的是“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啊”,我每天都不想在家里待着,不想和我妈说话,我真的没办法靠近她。
秋葵:然后那天坐车上我想的是“终于结束了”,谁知道这下是彻底结束了。
秋葵:我妈当时做完那个手术,有几个亲戚去医院看她,她就整个人崩溃了,当着所有人的面儿开始大吼大哭,她不想身上的那个样子被围观,可亲戚觉得好心去看她她还这样,后来就再没人问过她的情况。
秋葵:……
秋葵:我什么都没做到。
秋葵:我以前性格不是这样的。我其实天生挺野性的,谁稍微来找一下我的麻烦,我一定要把那个人用拳头打到求饶为止,结果周围人都说是我的错,每回都这么说。
秋葵:我也不知道我反抗也是错的吗,怎么来伤害我的人还成了对的呢。他们回回这么说,我就不反抗了,我妈那时也开始病了,我每天一点力气都没有。
秋葵:然后更多的麻烦就来了,可我已经不会反抗了,是不是我死了就对了。
豚鹿:别这么想。你今天能叫我来跟我说这些,我觉得我很愿意听,你以后随时可以跟我说。
秋葵:……
秋葵:你知道我当时为什么第一个同意打针吗。
(豚鹿看着他,等着他说。)
秋葵:蛇当时说,成为彩虹蛇就不会疼了,我听到这句就已经想同意了,这么好的事为什么不做呢。
秋葵:结果还是会疼,每天都这么疼。
秋葵:……
秋葵:跟你说这些你是不是再也不想靠近我了。
豚鹿:没有啊。
(豚鹿从来没这么想过。)
秋葵:是吗,那就只有我一个人这样。
(秋葵终于看向豚鹿。)
秋葵:你明晚什么打算?
(秋葵像是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平常地问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