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露未曦时，楚阳已在灵脉眼旁布下最后一道聚灵阵。柳诗涵抱着青瓷食盒立在三丈外，看他单膝跪地调整阵角的背影，衣摆被晨风吹得猎猎作响，露出一截劲瘦的腰腹。她忽然想起昨夜守夜时，他靠在她肩头打盹的模样，耳尖不由得发烫，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食盒上的缠枝纹。
“昨夜没睡好？”楚阳转头时恰好撞见她的怔忪，挑眉时额角的碎发跟着晃动，“眼圈都黑了。”他伸手接过食盒，指尖触到她掌心的温度，忽然想起她昨夜坚持要替他换药，指尖在他伤口上轻轻按压时的触感。
柳诗涵慌忙后退半步：“谷中晨课要开始了，我...我让厨房煮了山药粥。”她低头盯着他腰间的玉佩，那是昨日她偷偷系上的——用灵蚕丝编的穗子，尾端坠着一颗小竹雕。楚阳瞥见她的目光，唇角微扬，却故意不提玉佩的事，径自拍开食盒上的细竹帘。
粥香混着枸杞的甜腻散开时，远处竹林突然传来细碎的脚步声。楚阳神识扫过，只见一名身着赤鳞软甲的少女正拨开竹枝，她腰间挂着七八个大小不一的兽皮袋，发间别着枚青铜兽首发夹，走动时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楚阳！楚阳在吗？”少女的声音如银铃般清亮，脚边的翠竹被她撞得东倒西歪，“本姑娘带宝贝来啦！”柳诗涵挑眉看向楚阳，却见他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露出恍然大悟的笑意。
“林悦？”楚阳迎上去时，少女正好踩断一根枯枝，踉跄着扑进他怀里。柳诗涵瞳孔骤缩，指尖的灵力不自觉凝聚，却见楚阳迅速侧身避开，手掌虚托住少女的腰肢，借力将她旋到一旁。
“半年不见，你还是这么毛毛躁躁。”楚阳拂了拂衣袖，仿佛刚才的肢体接触只是错觉。林悦甩了甩被竹枝勾住的发丝，抬头时眼睛亮得像发现猎物的小兽：“哇，你突破金丹中期了？气息比在帝都时强了三倍不止！”
柳诗涵这才注意到少女的眼睛极亮，瞳仁呈琥珀色，在晨光中泛着细碎的金光。她下意识握紧食盒边缘，听见林悦叽叽喳喳地说着：“我爹说你在清风谷，我连夜从赤鳞山赶来，路上还猎了三头铁背熊呢！”说着便要解腰间的兽皮袋，楚阳连忙抬手阻止。
“这里是灵脉眼，别乱释放血腥气。”楚阳无奈地看着她腰间晃动的狼牙 pendant，忽然想起初次见面时，她举着半人高的炼器锤追着他跑了三条街，“先介绍一下，这位是清风谷的柳诗涵柳姑娘，这位是赤鳞宗少宗主林悦。”
“柳姑娘好！”林悦咧嘴一笑，露出左侧虎牙，伸手就要握柳诗涵的手。柳诗涵微微一愣，看着她掌心的老茧和几道新鲜的划伤，下意识回以礼节性的微笑：“林姑娘长途跋涉，不如先去厢房休息？”
“不累不累！”林悦从袖中掏出一块焦黑色的矿石，在两人面前晃了晃，“看这个！是赤鳞山底的熔心铁，我凿了三天才弄出来的！楚阳你说好要帮我改良飞火雷的，不许赖账！”
楚阳挑眉接过矿石，指尖刚触到表面，立刻有灼热的灵力窜入手心。他运转玄功压制，矿石表面竟渗出细密的岩浆纹路，在晨光中泛着暗红光泽：“确实是百年难遇的火属性材料，不过...”他忽然看向林悦，“你打算用它做引火器？”
林悦眼睛一亮，猛地拍了下大腿：“你怎么知道？我最近在研究能连射的火雷匣，可每次填装都要重新注入灵力，太麻烦了！如果能用熔心铁做永燃核心——”
“但火属性灵材与金属性器身的融合度最多六成。”楚阳打断她，指尖在矿石上划出一道灵力纹路，岩浆竟顺着纹路凝成火焰形状，“试过用冰蚕丝做隔离层吗？水火相济，或许能稳定核心。”
柳诗涵在一旁静静看着，忽然发现林悦看楚阳的眼神与自己不同——那是纯粹的钦佩与信任，像弟子仰望师长，又像匠人遇到知音。她下意识摸了摸腰间的灵玉鞭，想起昨夜楚阳用灵力帮她炼化黑气时的温度，心中忽然泛起一丝异样。
“呀！柳姑娘的鞭子是用青冥竹芯编的？”林悦不知何时凑到她身旁，手指轻轻抚过鞭身的纹路，“这竹芯至少生长了三百年，鞭尾还嵌了陨铁碎片？”她转头看向楚阳，眼睛亮晶晶的，“你教她炼器了？”
“柳姑娘天资聪慧，自学而成。”楚阳将熔心铁放回林悦手中，目光不经意间扫过柳诗涵泛红的耳尖，“倒是你，这次带了多少材料？先去我的炼器房安置吧，别让熔心铁在常温下太久。”
炼器房设在清风谷东侧的岩洞内，洞口挂着楚阳亲手刻的“淬心阁”木牌。林悦一进门就发出惊叹，只见洞壁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灵器，从袖箭到护甲，甚至还有半人高的青铜鼎。她直奔墙角的炼器台，将兽皮袋一股脑倒在台上，顿时火星四溅，几块泛着幽光的石头滚到楚阳脚边。
“这是阴河底的寒铁沙，这是雷暴林的雷耀石，还有这个！”林悦举起一块拳头大的血色晶体，楚阳瞳孔骤缩——那是传说中的血髓晶，只在太古战场遗址才有产出，能将灵器的灵性提升三成以上。
“你从哪弄来的？”楚阳伸手接过晶体，神识刚探入，就听见一阵若有若无的厮杀声，仿佛千万冤魂在晶体中咆哮。林悦吐了吐舌头：“上次跟着商队去北境，在一座古战场废墟里挖到的，差点被守护傀儡打断腿。”
柳诗涵站在洞口，看着楚阳和林悦凑在一起研究材料的背影，忽然觉得自己像个外人。林悦的笑声清脆如铃，时不时伸手戳楚阳的肩膀，而他竟也不躲，甚至还笑着回戳她的额头——这是她从未见过的楚阳，带着几分少年人的顽劣。
“柳姑娘要不要试试？”林悦忽然转头，将一块泛着蓝光的石头递过来，“这是冰魄石，放在掌心能凝出冰花哦！”柳诗涵一愣，下意识接过石头，凉意顺着掌心蔓延，竟真的在指尖结出一片冰晶。
“哇，你灵力属性是木水双休？”林悦眼中闪过惊喜，“那用木灵力催生冰魄石的话，说不定能种出冰灵花！楚阳你快来看！”她拽着楚阳的袖子往柳诗涵身边凑，楚阳的手臂不经意间擦过柳诗涵的肩膀，三人之间顿时形成一个微妙的三角。
楚阳看着柳诗涵指尖的冰晶，忽然想起昨夜她用灵玉鞭缠住黑气时的果断，心中一动。他屈指弹在冰魄石上，蓝色光芒骤然暴涨，冰晶竟化作一只展翅的冰凤凰，在柳诗涵掌心盘旋。
“以木灵力为根，水灵力为翼，确实能催生灵物。”楚阳的声音就在耳边，柳诗涵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松木香，“柳姑娘若有兴趣，日后可与林姑娘多交流炼器心得。”
林悦连连点头，从兽皮袋里翻出一本皱巴巴的册子：“我记了好多炼器笔记！比如用金蚕丝缝补灵器裂缝时，要配合巽风诀才能不留痕迹——”她忽然想起什么，神秘兮兮地凑近两人，“对了，你们听说过‘器灵共生’之术吗？”
楚阳手中的血髓晶险些滑落，他猛地抬头，与林悦琥珀色的瞳孔对视。柳诗涵敏锐地捕捉到他眼底的震动，心中不禁好奇——这个总是笑嘻嘻的少女，究竟知道多少秘密？
“是在一本 ancient relic 里看到的。”林悦压低声音，指尖在炼器台上画出复杂的纹路，“说上古炼器师能将自己的一缕神识注入灵器，使其产生灵智。如果能成功，灵器就像活物一样，能自主吸收天地灵气呢！”
柳诗涵只觉心跳加速，她想起楚阳的太古神枪，每次出鞘时都有龙吟之声，难道...楚阳的指尖轻轻按在林悦画出的纹路上，灵力注入的瞬间，纹路竟泛起血色光芒，与他腰间玉佩的穗子隐隐呼应。
“这种术法太过凶险。”楚阳的声音低沉下来，“稍有不慎，神识就会被灵器反噬。你从哪本古籍看到的？”林悦吐了吐舌头，从怀里掏出一本破旧的绢书，封面绣着的饕餮纹已褪色大半，却仍有隐隐的威压透出。
楚阳接过书的瞬间，一股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他翻开第一页，目光落在右上角的朱砂批注上，瞳孔骤然收缩——那字迹，竟与他在太古神枪中见过的残魂笔记如出一辙！
“这书你从哪来的？”楚阳的声音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林悦被他的气势吓了一跳，下意识往后退：“就、就在北境古战场的密室里啊！怎么了？有问题吗？”
柳诗涵从未见过楚阳如此失态，他攥着绢书的指节发白，眼底翻涌着复杂的情绪，竟像是狂喜，又像是剧痛。她不由自主地伸手按住他的手腕，触感滚烫得惊人，却在接触的瞬间，感觉到他微微颤抖了一下。
“没事。”楚阳深吸一口气，强行平复气息，将绢书轻轻放回林悦手中，“只是这书里记载的术法太过危险，以后不要再轻易修炼。”他转头看向柳诗涵，目光柔和下来，“时候不早了，柳姑娘先去用早饭吧，我与林姑娘...要开始炼器了。”
柳诗涵点点头，转身时却听见林悦小声问：“你刚才那么凶，吓到柳姑娘了吧？她好像不高兴了。”楚阳的声音带着几分无奈：“她不是不高兴，是在担心。你啊，以后说话注意些分寸。”
洞口的竹帘被风吹起又落下，柳诗涵摸着腰间的玉佩穗子，忽然笑了。她知道，楚阳的世界从来不止眼前的清风谷，而她...愿意等他偶尔回头，看看身后的风景。
洞内，楚阳看着林悦重新摆好的炼器台，目光落在那枚血髓晶上。昨夜修复灵脉时，他忽然意识到，或许可以将珍稀材料的特性与神枪的灵力循环结合，而林悦带来的这些材料，恰好是最好的试验品。
“首先，我们需要打造一个能承受双重灵力冲击的器胚。”楚阳拿起一块雷耀石，指尖凝出火焰，“用雷火淬炼器身，再注入木灵力稳固结构...林悦，准备好你的离火锤。”
林悦兴奋地摩拳擦掌，抄起墙角的炼器锤。锤子足有她半人高，锤头刻着赤鳞宗的图腾，挥动时带起呼呼风声。楚阳站在炼器台前，神识沉入丹田，隐约听见太古神枪的龙吟——这一次，他要试着打开那扇从未涉足的门，或许...能离真相更近一步。
当第一锤落下时，火星溅在楚阳脸上，他却浑然不觉。林悦的每一击都精准落在他标出的位置，两人的灵力在器胚上交织，形成一道道绚丽的纹路。柳诗涵站在洞外，透过竹帘缝隙看着里面翻飞的身影，忽然想起楚阳说过的话：“炼器如育人，需得用心血浇灌，方能成大器。”
她摸了摸袖中的帕子，转身走向晨雾弥漫的竹林。有些事，不必急着问清楚；有些人，值得慢慢等。而清风谷的晨光，永远会为晚归的人留一盏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