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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容朝的指尖僵在沈听颂腰间的玉佩上,那四个字在月光下泛着冷硬的光。

殿外的更声突然变得格外清晰,三更梆子响过,楚容朝无奈叹息一声,回吻上他的唇。

更声惊破殿内旖旎,楚容朝的指尖触到龙凤玉佩冰凉的纹路。

忽然让楚容朝想到初见这人的时候,高高在上,不可亵渎。

可适才沈听颂的吻带着苦艾酒的辛辣,混着他眼底未干的泪,滚烫得让她喉间发紧。

玉扣滚落的声响里,她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

“听颂......”她低唤他的字,声音里带着连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意。

“陛下可知,臣每夜对着这盏孤灯,都在想......”他喉结滚动,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若当年我答应了陛下的赐婚,是不是现在我们的结局都会不一样?”

楚容朝望着他凌乱的乌发愣了愣。

“听颂,你该明白......”她按住狂跳的胸口,“有些路是我们自己选的,你本不必陪我困在这里。”

“困?”沈听颂忽然笑起来,抓起案上金疮药掷向墙壁,药膏混着雪花糊在蟠龙柱上,“陛下以为臣侍是被宫墙困住的鸟?不,臣是自愿折了翅膀,困在你眼底的蝶。”

他逼近两步,腰间玉佩撞上她小腹,疼得她皱眉。

这枚玉佩原是一对,她的那块收了起来,此刻隔着衣料,能感受到他体温透过玉纹传来,像极了那年围炉夜话,他往她手里塞的暖炉。

“你想要当女帝,那臣愿做你案头墨;你想要平滇州之乱,臣愿为你掌粮草;朝朝,我只求你,别赶我走。”他忽然攥住她手腕按在琴架上,断弦划过她掌心旧疤,“我只要你一句话,哪怕是骗我——你心里可有过我半分?”

楚容朝望着他泛红的眼眶,想起诡越曾说,“沈听颂看你的眼神,像极了我看北疆的雪。”

那时她不懂,此刻却忽然明白——有些风景越是遥不可及,越是刻进骨血里。

更夫敲过四更的梆子,殿外传来巡夜侍卫的脚步声。

楚容朝听见自己平稳的心跳,竟比方才激烈时更让她心惊。

她抬手抚上他脸颊,指腹擦过那道被断弦划伤的血痕,忽然凑近他耳边,“听颂,明日替我拟道旨意,送你去翰林院编修《滇州战报》如何?”

沈听颂浑身一震,酒气混着墨香扑面而来。

“陛下这是......不要听颂了?”他松开手,后退半步撞翻了身后的博古架,青瓷摆件碎了一地,“就像让谢清砚去滇州,如今连我这枚棋子也要挪走?”

楚容朝弯腰捡起他掉落的发簪,那是她赏的羊脂玉簪,簪头刻着并蒂莲,如今断了半朵花瓣。

她替他别回发间,指尖掠过他后颈碎发,忽然轻笑,“棋子?你见过哪个皇帝会把心腹棋子放在颂和殿里醉生梦死?”

沈听颂怔住,看着她转身时发间飘落的梅花,忽然想起她说过的话,“听颂的字,该写在青史里,而不是困在后宫奏折堆里。”

殿外雪光愈发明亮,楚容朝走到门口又停下,从袖中取出一枚鎏金印信放在案上,“明日去吏部领职牒吧。”

“谢清砚应名垂青史,沈听颂也不该埋没后宫。”

她的声音轻得像雪,却在提到“谢清砚”时带了丝不易察觉的颤音。

沈听颂盯着案上鎏金印信,指腹反复摩挲“明心”二字,仿佛要将这两个字刻进掌纹。

雪光透过窗棂斜切在他脸上,半边隐在阴影里,半边被映得青白,如同他此刻分裂的魂灵——一半是困在颂和殿的容君,一半是即将踏入翰林院的编修。

“朝朝可曾想过,”他忽然开口,声音低哑如琴弦震颤,“若有朝一日,我们势大......”

楚容朝转身的动作顿住,龙袍下摆扫过碎瓷片,发出细碎的脆响。

她望着他眼底翻涌的暗潮,轻笑一声,“你不会。”她走上前,伸手按住他握印信的手,“他们也不会,而我相信你们。”

雪粒子扑在窗纸上沙沙作响,楚容朝的指尖仍残留着沈听颂后颈碎发的触感。

鎏金印信在烛火下泛着冷光,“明心”二字刻得极深,像是要将某种隐秘的承诺嵌进金石。

沈听颂的指腹摩挲着印信边缘,忽然想起陪她批阅奏疏时,她握着他的手在密旨上盖印的场景——那时她的掌心也有这样一道浅疤,是初握龙笔时被朱砂笔尖划破的。

\"陛下可知,翰林院编修需每日卯时入值?\"他忽然抬眼,睫毛上还凝着未干的泪,却在笑,“臣侍恐再无机会为陛下研磨醒酒。”

楚容朝转身拨弄炭盆,红炭噼啪爆响。

“砚台该换歙州新贡的龙尾石了,”她用银箸拨弄炭块,声音混着火星的轻响,“你从前总嫌端砚太滑,写小楷洇墨。”

沈听颂忽然抓住她手腕,炭灰沾在他指尖,像极了那时他们在花园偷折红梅时,她袖口蹭到的香灰。“朝朝是在赶我,还是在护我?”他逼近半步,酒气混着雪水的清冽扑面而来,“谢清砚去滇州前,你也是这样。”

铜漏滴答声突然清晰如鼓点。

楚容朝望着他眼底晃动的烛火,沈听颂的瞳孔是淬过墨的琉璃,映得出人心最深处的暗礁。

她轻轻抽回手,从袖中取出半块龙凤玉佩,玉纹与他腰间那块严丝合缝,却在月光下泛着温润的光,不像他的那块,总带着冰雪寒气。

“你以前说过,”她将玉佩按在他掌心,触感凉得惊心,“说过‘愿以七尺之躯,换我十年太平’。如今滇州初定,朝堂暗流涌动,你以为留在我身边,是护我还是累我?”

殿外传来巡夜侍卫的马蹄声,铁蹄踏在积雪上发出沉闷的响。

沈听颂忽然松开印信,任由它跌进炭盆,鎏金表面瞬间蒙上一层灰。“所以陛下要将臣送去翰林院,做个舞文弄墨的书生?”

楚容朝望着书案上飘落的书页,目光停在“亲贤臣,远小人”的朱批上。

她过去拂过残页,指尖抚过他用朱砂画的波浪线,忽然轻笑,“你当翰林院是闲职?滇州战报要呈给我过目,你以为那些老臣会让真话写进史书?”

沈听颂猛然怔住。

他看见楚容朝的影子在墙上晃了晃,像极了那年他们在城楼观星,她的影子被月光拉得老长,投在他披甲的肩上。

“朝朝是要我......”他忽然攥紧玉佩,陡然间恍然大悟,“在史书里做你的刀?”

楚容朝转身将炭盆端到他脚边,火星映得她眼底一片猩红,“你以为谢清砚真的想去滇州?他是替我去清理滇州城留下的盐枭,而你......”她顿了顿,“我希望你替我守住青史里的春秋。”

更声敲过五更,东方泛起鱼肚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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