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露珠在蛛网上凝成晶莹的水钻,王谦蹲在院子里磨着猎刀,\"嚓嚓\"声惊醒了趴在柴堆上的花猫。
刀刃在磨石上划出优美的弧线,映出他轮廓分明的脸——下巴上新冒出的胡茬像初春的草芽,透着股蓬勃的生气。
\"又进山?\"王建国叼着烟袋锅子从屋里出来,裤腿上还沾着新房的泥灰。
王谦头也不抬地\"嗯\"了一声,手指试了试刀刃:\"林场又来信儿了,说二道沟那边有黑瞎子出没,啃坏了好几棵红松。\"
\"这个月第三头了吧?\"王建国蹲下来,往磨石上撩了捧水,\"往年没见这么多熊瞎子上赶着送死啊。\"
刀刃在阳光下闪过一道寒光,王谦嘴角微扬:\"开春了,饿了一冬的畜生都出来觅食。\"他收起猎刀,突然压低声音,\"爹,我总觉得不对劲。前天打的那头黑瞎子,胃里除了松籽还有这个...\"
他从兜里掏出个小布包,展开是几片奇怪的黑色颗粒。王建国凑近闻了闻,眉头立刻皱成疙瘩:\"煤渣?\"
\"嗯。\"王谦重新包好,\"西山老矿洞那边的。我怀疑有人惊了熊窝,把它们赶到了这边。\"
正说着,院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杜小荷挎着竹篮进来,红头绳在晨风中一跳一跳的。篮子里是热腾腾的菜团子和几个煮鸡蛋,底下还压着件新缝的棉布衬衣。
\"趁热吃。\"她自然地接过磨刀石,手指不经意间擦过王谦的手背,像片羽毛轻轻掠过,\"于子明他们在屯口等着呢。\"
王谦三两口吞下个菜团子,鼓着腮帮子套上新衬衣。杜小荷帮他系扣子时,突然\"咦\"了一声:\"肩膀还青着呢。\"她的指尖轻轻碰了碰那块淤紫,眉头微蹙。
\"早不疼了。\"王谦满不在乎地活动了下肩膀,却忍不住\"嘶\"了一声。杜小荷白了他一眼,从腰间的小布袋里掏出个瓷瓶,挖出些药膏抹在伤处。清凉感立刻渗透皮肤,王谦舒服得眯起眼。
\"孙大夫新配的,\"杜小荷边抹药边解释,\"加了麝香和冰片,化瘀快。\"她突然压低声音,\"我爹说...新房再有半个月就能上梁了。\"
王谦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上梁在东北农村是建房最重要的节点,意味着主体完工,接下来就是内部装饰了。按照习俗,上梁当天要宴请全屯,而他和杜小荷的婚事也...
\"咳咳!\"王建国突然大声咳嗽,打断了两人旖旎的气氛。老爷子假装没看见女儿红透的耳根,把擦好的猎枪递给王谦:\"早去早回,今儿个要安窗框,你得盯着。\"
屯口已经聚集了一小队人马。于子明正眉飞色舞地跟刘玉兰吹嘘前天的猎熊经历,见王谦来了,立刻举起新买的\"永久\"牌手电筒炫耀:\"看!上海货,能照三十米!\"
李卫国蹲在一旁检查装备,闻言嗤笑:\"熊瞎子一巴掌能把它拍进你嗓子眼。\"老猎人今天格外精神,崭新的劳动布褂子口袋里别着支钢笔——是公社表彰时发的奖品。
刘大脑袋拄着拐杖过来,独眼扫过众人:\"都齐了?\"他扔给王谦一个小布包,\"新配的药,专迷熊瞎子的,抹在箭头上。\"
队伍正要出发,张富贵突然气喘吁吁地追上来:\"等、等等我!\"他背着杆老式猎枪,枪托上缠着红布条,活像唱戏的。
\"哟,富贵少爷也来啦?\"于子明阴阳怪气地问,\"不怕熊瞎子舔了你?\"
张富贵涨红了脸:\"我、我也是狩猎队的!公社批的!\"
王谦看了眼李卫国,老猎人微不可察地点点头。原来张会计到底把儿子塞进来了,八成是看上狩猎队新发的补贴了。
\"跟着可以,\"王谦把一捆绳索扔给张富贵,\"但得守规矩。第一,枪口永远朝下;第二,听指挥;第三......\"
\"第三是管住你那张破嘴,\"于子明接茬,\"别一惊一乍的吓跑猎物。\"
张富贵悻悻地跟在队伍末尾,活像只斗败的公鸡。屯里的妇女们指指点点,有几个甚至笑出了声。张会计站在供销社门口,脸色阴沉得像锅底。
山路上的积雪已经化尽,露出黑油油的泥土。王谦走在最前面,不时蹲下查看兽径。四月的兴安岭生机勃勃,各种野花竞相开放,空气中弥漫着松脂和腐殖土的清香。
\"新鲜的,\"他突然停下,指着泥地上的掌印,\"不超过两小时。\"
李卫国蹲下来比量掌印尺寸:\"公的,三百斤左右。\"他捻起一撮泥土闻了闻,\"往伐木场去了。\"
队伍立刻警戒起来。黑子压低身子,喉咙里发出\"呜呜\"的警告声。王谦做了个分散包抄的手势,众人默契地分成两组,沿着兽径两侧推进。
伐木场的景象让所有人倒吸一口冷气——三棵粗壮的红松被拦腰拍断,树皮上留着深深的爪痕。一堆新刨的土坑旁边,散落着几个被撕烂的饭盒,还有件染血的工装外套。
\"操...\"于子明捡起外套闻了闻,\"老周的吧?他人呢?\"
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哨声,接着是撕心裂肺的喊叫:\"熊!熊来了!\"
王谦抄起猎枪就往声源处冲。穿过一片灌木丛,眼前的景象让他血液凝固——一头壮硕的黑熊正追着三个伐木工人跑,最前面的老周腿已经瘸了,眼看就要被追上!
\"散开!\"王谦大吼一声,举枪瞄准。
工人们听到喊声,本能地往不同方向扑倒。黑熊愣了一下,转头看向王谦这边,小眼睛里凶光毕露。就在它即将冲过来的瞬间,\"砰\"的一声枪响,黑熊肩头爆出一团血花!
\"打偏了!\"李卫国边装弹边喊。
黑熊被彻底激怒,四足着地猛冲过来,速度快得惊人。王谦稳稳地端着枪,在熊距离不足二十米时才扣动扳机。\"砰!\"子弹精准命中熊的眉心,巨大的冲击力让黑熊踉跄了一下,但竟然没倒!
\"操,头骨太厚!\"王谦迅速装弹,黑熊已经近在咫尺!
千钧一发之际,一支箭\"嗖\"地射中熊眼!黑熊痛得人立而起,王谦这才看见刘大脑袋不知何时爬上了旁边的树墩,正架着弩准备第二箭!
\"砰!\"李卫国的第二枪响了,打中黑熊的心脏。巨兽轰然倒地,激起一片尘土。
\"好枪法!\"于子明跑过来,刚要检查熊尸,突然脸色大变,\"小心!\"
本该死透的黑熊竟然又挣扎着站了起来!它的一只眼睛插着箭,胸口汩汩冒血,却仍然凶性不减。王谦的猎枪卡壳了,眼看熊掌就要拍下——
\"啊!\"一声怪叫从侧面传来,张富贵举着猎枪冲了出来,闭着眼胡乱开了一枪。这一枪歪打正着,正好打中黑熊另一只眼睛!
黑熊彻底瞎了,狂暴地原地打转。王谦趁机拔出猎刀,一个箭步冲上去,对准熊脖子就是一刀!滚烫的熊血喷了他一身,巨兽终于轰然倒地,这次再没起来。
\"没、没事吧?\"张富贵瘫坐在地上,裤裆湿了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