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深处,黑暗如同潮湿的帷幕笼罩一切。林宇紧贴着冰冷的石壁,大口喘息。左臂的伤口撕裂般疼痛,汗水混着尘土黏在脸上,模糊了他的视线。身后的追兵似乎被甩开了一段距离,那种规律而令人心悸的脚步声暂时消逝在迷宫般的通道深处。但他知道,这只是暂时的喘息。组织不会轻易放弃。
他掏出那张暗银色卡片。冰凉的触感未能完全压制左臂的灼痛,但卡片中传来的那种微弱、有规律的脉冲,却像一根绷紧的弦,牵引着他全部的注意力。简陋的追踪设备被他小心地握在手中,贴近卡片,发出断断续续的嘀声。这声音在死寂的地下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危险。
信号……它依然存在,并且稳定地指向一个方向。不是来时的路,也不是通往地表的方向。它指向更深、更古老的区域,那些他之前为了躲避侦测而刻意避开的废弃矿井和早期城市地下设施。
这是一场豪赌。追逐一个来源不明的信号,等于在黑暗中将自己的位置暴露给可能具备相同追踪能力的敌人。但他别无选择。那张卡片,是敏感看守xYZ-741b留下的唯一线索,是解开基地秘密、乃至“暗影计划”真相的关键。被动躲藏,迟早会被找到,卡片也会落入组织手中。只有主动出击,找到解读卡片的“锁孔”,他才有机会反击。
他沿着信号最强的方向前进,每一步都小心翼翼。左臂的伤势限制了他的速度,疼痛像潮水般一阵阵袭来,消磨着他的意志。但他咬紧牙关,脑海中闪过苏瑶和那些幸存者的脸。他们还在地下某个地方挣扎求生,他必须尽快找到真相,找到摧毁组织的办法。
通道越来越狭窄,空气也变得污浊。这里似乎比他去过的任何地方都要古老。墙壁不再是规整的混凝土或金属,而是粗糙的岩石,偶尔能看到被锈蚀的金属支架和坍塌的痕迹。简易追踪器的嘀声时强时弱,他需要不断调整方向,寻找信号的最佳角度。
他经过一个巨大的、几乎完全坍塌的竖井。井壁上布满了青苔和水渍,深不见底的黑暗中传来隐约的风声。信号似乎从竖井附近的一个侧向通道传来,那个通道隐藏在坍塌的岩石后面,极难被发现。林宇的心跳漏了一拍。难道“锁孔”藏在这种废弃区域?还是敏感看守逃进了这种地方?
侧向通道入口狭窄得几乎无法通过,林宇卸下背包,侧身挤了进去。里面更加黑暗,弥漫着一股陈年的霉味和泥土气息。通道弯曲向下延伸,信号的强度在这里明显增强。追踪器的嘀声变得连贯了一些,虽然仍旧微弱得像是濒死的蚊子。
他每走一步都万分警惕,神经绷紧到极致。这片区域显然很久没人来过,但正因如此,如果组织在这里设置了陷阱或秘密设施,将更难被察觉。他想象着前方可能存在的危险:是敏锐的探测器?还是早已设定好的自动防御?亦或是,敏感看守本人就在前面?
随着深入,他注意到岩壁上偶尔出现的、不自然的切割痕迹。这些痕迹规整而锐利,不像是自然形成或简单的采矿作业留下的。它们隐约构成某种几何图案,在手电筒的光线下转瞬即逝。林宇眯起眼睛,他觉得这些图案有些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
他停下脚步,举起手电筒仔细观察。岩壁上的图案更清晰了一些,是一种复杂的、重复的符号。他猛地想起,这些符号……与他在晶体腔室下方看到的那个晶体接口上的符号,竟然惊人地相似!
心跳骤然加速。难道他误打误撞,真的沿着信号找到了另一个“锁孔”?或者,至少是一个与那个接口、与敏感看守、与xYZ-741b卡片密切相关的地点?
信号最强的地方就在前方不远处了。它稳定而持续,仿佛在低声呼唤。林宇深吸一口气,强忍着左臂的剧痛,加快了脚步。那个信号,那张卡片,那个藏有相似符号的通道……所有线索都汇聚于此,指向一个未知的答案。他不知道前面等待他的是生还是死,但他知道,他离真相又近了一步。他再次收起简陋的设备,将卡片藏好,无声地融入了前方更深的黑暗。每一步都踏得坚定而小心,他知道自己正朝着暗影的核心地带迈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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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穴内,空气凝固得如同冰块。那金属摩擦声和低沉的能量嗡鸣,如同来自地狱的丧钟,一下一下敲打着每个幸存者的心头。阿丽蜷缩在苏瑶怀里,身体的颤抖无法抑制,指甲死死抠着苏瑶的衣服。
“是什么……是什么啊姐?”小王脸色惨白,手电筒的光柱胡乱晃动,照亮了洞穴内每个人脸上极致的恐惧。
声音越来越近,也越来越清晰。那种金属摩擦声沉重而缓慢,像是什么巨大的、带有滚轮或轨道的结构在移动。紧随其后的嗡鸣声则带着一种令人不安的能量波动,让洞穴内的空气都似乎在微微颤抖,皮肤能感觉到那种细微的麻刺感。
苏瑶强迫自己保持镇定。她感受着阿丽的恐惧,那种深刻而原始的颤栗,知道这声音绝非善类。结合小王之前对钢板通道的描述——“可活动的门或屏蔽”、规律性的机械震动、残留的生物气息、疑似血迹——所有迹象都指向同一个结论:通道深处有东西被启动了。
“大家别慌!”苏瑶尽量让声音保持平稳,但依然带着一丝无法掩饰的紧绷,“可能是某种……自动装置。或者,组织的人回来了。但我们现在不能冲动。”
“不能冲动?那怎么办?等死吗?”有人颤抖着低语。
是啊,等死吗?困在这个狭小的洞穴里,食物所剩无几,伤病缠身。钢板通道是唯一的未知,唯一的变数。但它带来的恐惧,比等死的绝望更加强烈。
“我们先做防御。”苏瑶迅速做出决定,“把能搬动的石头、杂物,都堆到洞口!堵住入口,至少拖延一下时间!”
幸存者们尽管恐惧,但苏瑶的冷静和决断给了他们一丝主心骨。他们开始行动,手忙脚乱地搬运洞穴内的石块和废弃的管道、钢筋,堆砌在洞口。每一声石块碰撞的声音,都像是在与通道内的异响赛跑。
苏瑶抱着阿丽,眼神紧盯着那扇不祥的钢板通道入口。她将之前小王捡到的金属圆筒和晶体碎片紧紧握在手中。这枚晶体碎片,阿丽说它和通道里的气息很像。那股腥味、那种冰冷、那种令人不安的能量波动……难道晶体是用来束缚或控制那些“编号”个体的?
而这个金属圆筒,会是某种感应器吗?他们在洞口附近发现了它,会不会是用来监测进出的?或者,它本身就是引发通道内变化的触发器?
咔啦……轰隆……
一声巨大的金属碰撞声在通道深处炸响!紧接着,嗡鸣声陡然增强,那种能量波动也更加剧烈,洞穴内的石块甚至开始发出细微的震颤。阿丽猛地发出一声尖锐的惊叫,捂住耳朵,身体弓成虾米状。
“编号……好多……醒了……”阿丽痛苦地低语,声音嘶哑而模糊,“要出来……它们要出来了!”
“醒了?!”苏瑶心头一寒。难道通道深处不仅仅是通道,还是一个存放着那些危险“产物”的休眠仓库?而现在,它们被某种方式唤醒了?
金属摩擦声再次响起,这一次更加清晰,仿佛就在钢板后面!声音中带着一种令人牙酸的、厚重的拉扯感,像是某种极为沉重的门正在被缓缓开启。嗡鸣声和能量波动达到了顶峰,空气中弥漫开一股比之前更加浓烈、更加恶心的腥味,伴随着一种难以形容的、低沉的嘶吼,仿佛来自无数张喉咙,又仿佛只是一声。
小王等人惊恐地看着钢板入口,他们堆砌的简易防御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显得如此脆弱。
“怎么办苏瑶姐!”小王嘶吼出声。
退无可退。钢板后面的东西已经近在咫尺。冲进充满未知的黑暗通道,或者留在这里直面即将破门而出的恐怖?
苏瑶的目光在幸存者们绝望的脸上扫过,又看向阿丽因痛苦而扭曲的小脸。她们不能留在这里。钢板后的未知或许还有一丝生机,留在这里只有死亡。
她咬紧牙关,做了最艰难的决定。
“准备撤退!”她大喊,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发颤,但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进、进通道!快!”
与其在这里被未知之物屠杀,不如冲进去,或许还能找到一线生机。尽管通道内充满了危险,尽管阿丽的感知如此强烈,但那是唯一的方向。
幸存者们短暂的迟疑后,在死亡的恐惧驱动下,开始朝着钢板通道的入口涌去。小王和另外几名体能较好的男人冲在最前面,试图用最后的力量搬开或破坏那扇钢板。
喀拉拉……金属被强行扭曲的声音响起,伴随着内部传来的、更加狂乱的嘶吼。钢板似乎正在从内部被某种力量推开!
“快!!”苏瑶拉起阿丽,跟着幸存者们朝着钢板通道冲刺。身后,洞穴的入口被他们仓促堆砌的石块堵住了大部分,但那并不重要了。他们的命运,已经被钢板后的声音,推向了另一个未知的深渊。
她们冲到了钢板前,小王和几个人正拼命想要推开它,或者从缝隙中钻入。但钢板只被推开了一道狭窄的缝隙,内部的嘶吼和腥味像海啸般涌出!
他们是否能赶在钢板完全打开、里面的恐怖涌出之前,冲进这条死亡通道?苏瑶的心跳已经超越了极限,眼中只有前方那道正在被撕裂的金属缝隙。生存的本能,驱使着他们向着那片黑暗,奋力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