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窄的通道内壁闪烁着微光,并非光源,而是岩层深处某种物质散发的冷寂辉芒。林宇的脚下是粗糙的晶体岩,每一步都发出细微的摩擦声,回荡在这个异常寂静的空间里,听起来分外刺耳。空气中弥漫着第五十七章末尾感受到的那股陌生的、微微发酵的腥气,同时又夹杂着一股难以形容的矿物甜味。温度在持续下降,潮湿感越来越重,手电筒的光束被晶体反射和折射,形成无数跳动的光斑,反而干扰了他的视线。
这里的环境与基地冰冷的金属管道、严丝合缝的混凝土墙壁截然不同,也不同于苏瑶他们藏身的带有特殊纹路的庇护所。这似乎是一个天然形成的、却又被某种力量深刻改造或影响过的地下空间。内壁的晶体形状各异,有的像细长的针,有的呈规整的六面体,更多的是无定形的团块,它们紧密地嵌合在一起,构成了通道的结构。每当他移动,或者左臂的旧伤隐隐作痛,这些晶体似乎都会产生某种极轻微的共振,传入他的感官。
这就是敏感看守xYZ-741b用那个符号指引他来的地方。一个由特殊晶体岩层构成的未知通道。符号在他脑海中构建的模糊“坐标”,像一幅只有他能理解的藏宝图。他知道自己正在向着看守留下的那个神秘的“点”前进。
随着深入,晶体岩层表现出越来越多的特异性。它们并非完全静止,某些区域的晶体会发出更强烈或不同颜色的微光(如冷蓝、淡紫),同时伴随着一种低沉的嗡鸣声或高频的震颤感,这种感觉不仅仅是听觉上的,更像是直接作用于身体和精神层面的一种能量感应。这种能量感应让他感到轻微的眩晕和恶心,也干扰了他对方向和距离的判断。他不得不放慢速度,依靠触觉和对微弱气流的感知来辅助辨别方向。
他试图用随身携带的微型探测器扫描晶体,但探测器立刻发出了过载的警报,屏幕上出现一连串乱码,似乎这些晶体散发的能量场远超设备的承受能力。这证实了他的猜测——这些晶体绝非普通矿物,它们很可能与“暗影计划”的某种核心技术有关,例如能量储存、信号传导或空间扭曲。甚至,它们本身就是某个巨大实验的关键材料或产物。
他在前进过程中,小心翼翼地寻找着任何与看守相关的痕迹。这里的环境过于纯粹,没有脚印,没有掉落物。但很快,他注意到内壁晶体排列的一些细微的异常。在某些关键的岔路口(虽然这里的“路”只是晶体结构自然形成的缝隙或空腔),一些晶体的朝向或组合方式似乎刻意模仿了他脑海中那个符号的部分结构。它们不是直接的标记,而是一种隐晦的提示,仿佛看守知道只有具备特定思维模式的人才能在这样的环境中辨认出这些“路标”。
这是一个危险的信号。这说明看守对这个晶体通道有着深入的了解,并且能够利用其特性留下指引。这可能是他逃生的路线,也可能是他设下的某种陷阱,或者他想引导林宇去做某件事。
通道并非一帆风顺。一些区域的晶体结构显得不稳定,在他靠近时会发出断裂般的声音,甚至有细小的晶体碎片掉落。有一次,他脚下突然传来一声脆响,一块晶体塌陷,差点让他失足。这可能只是地质原因,也可能是组织在得知看守逃脱后,匆忙对一些区域进行了破坏或设置了障碍。
更令人不安的是,随着能量感应的增强,他开始感觉到一种模糊的“存在”。不是物理意义上的生命体,而是一种弥漫在晶体岩层深处的、沉重而冰冷的气息。这种气息与之前遭遇的omega项目“产物”的生物能量不同,它更像是一种纯粹的、有意识的、非人的能量聚合体,仿佛是这些晶体岩层本身蕴含的某种古老力量,或者与它们共生的未知威胁。每当他感受到这种气息,左臂的旧伤就会更加剧痛,像是某种排斥反应。
他根据符号构建的坐标和晶体中隐藏的指引,艰难地在迷宫般的通道中摸索。每一次能量感应的增强,每一次晶体的异常闪烁,都像是在告诉他:你正在接近。接近那个隐藏在晶体深处的“点”。
终于,在一个异常开阔的腔室前,他停下了脚步。这里的晶体结构陡然改变,不再是狭窄的通道,而是一个直径约十米的圆形空间。腔室的内壁是一种颜色更深、光芒更内敛的晶体,它们以一种复杂的几何图案排列着,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像是某种能量汇聚装置的结构。腔室的正中央,没有任何晶体,只有一个孤零零的、由锈蚀金属和老化电路组成的平台。平台上方,空气中的能量波动达到了惊人的强度,那种沉重冰冷的气息几乎凝固成实质。
这里是那个“点”吗?是敏感看守xYZ-741b想要抵达或向他展示的地方?
平台上的设备是什么?一个通讯装置?一个数据存储单元?还是一个……触发某种反应的关键节点?锈蚀和老化显示它已经存在了很长时间,也许甚至比“暗影计划”本身更古老,或者它是一个被组织废弃、却被看守重新发现和利用的设施。
林宇的目光锁定在平台中央。在那里,他看到了一样东西。一个不属于这个晶体世界的、小巧而冰冷的金属物品。那是一个刻着编号的卡片。
他认识那个编号。
xYZ-741b。
这不是看守的身份编号,而是他被组织赋予的……实验编号。
这只卡片孤零零地放在平台上,像是一个等待被读取的密钥,又像是一个看守在最后一刻留下的绝望信息。敏感看守来过这里吗?他成功启动了什么?或者他留下了这张卡片,作为留给追寻者的线索或陷阱?
腔室内的能量波动越来越强,那股冰冷的气息仿佛活了过来,在他耳边低语。林宇站在腔室入口,左臂剧痛,眼神锐利而凝重。他面临着一个选择:踏入这个充满未知能量和潜在危险的腔室,去获取那张卡片,揭示看守的目的;还是就此止步,另寻他路?
这个“点”,比他预想的更加复杂,更加危险。它不仅指向敏感看守的秘密,似乎还牵扯到这些晶体岩层本身,以及隐藏在其下的、更深层的未知力量。而那张编号卡片,也许就是打开这一切的关键。
*
苏瑶线
“什么东西?!”
小王的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惊恐。苏瑶的心脏猛地收缩。她紧紧抓住阿丽颤抖的手,将手电筒的光线拼命压低,试图穿透下方弥漫开来的腥气。
光束勉强照亮了裂隙底部的一小片区域。正如小王所说,那里没有坚实的地面,而是一片低矮的、起伏蠕动的暗影。它似乎紧贴着裂隙的底部和侧壁生长,像一层厚实的、粘稠的苔藓,但又软绵绵地、有节奏地跳动着。腥气就是从这个“东西”上散发出来的,不是血腥味,而是一种混合了腐烂、化学物质和某种生物体液的令人作呕的气味。
“别动……别发出声音……”苏瑶用极低的声音命令道,同时试图向后拉扯小王,让他离那个东西远一点。
他们所处的裂隙非常狭窄,无法转身,只能面对那个恐怖的场景。幸存者们在她身后挤作一团,发出了细微的呜咽声。阿丽在她怀里颤抖得像一片叶子,痛苦的呻吟更加清晰:“痛……很痛……它……它在叫……”
“它在叫?”苏瑶一愣。她只听到了自己心脏的跳动声和幸存者的哭泣,并没有听到任何声音。
“声音……很多声音……在里面……钻进来……”阿丽痛苦地蜷缩得更紧,手指无意识地抓挠着苏瑶的胳膊。她的眼睛在黑暗中显得异常明亮,但充满了恐惧。
苏瑶瞬间明白了。阿丽并非听到了物理意义上的声音,而是像她感知信号一样,感知到了那个“东西”散发出的某种信息或能量波动。这种感知对她来说是极度痛苦的,甚至比离开纹路庇护所后信号带来的痛苦更甚。这个“东西”的生物存在,似乎对阿丽的特殊体质产生了剧烈的、负面的影响。
就在这时,下方的暗影似乎感知到了他们的存在。它蠕动的幅度变得更大,边缘的“苔藓”开始伸出细长的、触须般的结构,缓慢而坚定地向着他们攀爬上来!
“快退!”苏瑶低喝一声,她意识到这个东西具有侵略性。但向上攀爬同样困难,而且带着虚弱的幸存者几乎不可能快速撤离。唯一的选择,是找到通过这个“东西”或者绕开它的方法。
小王反应迅速,他用手电筒的光束扫向四周,试图在裂隙壁上寻找其他缝隙或落脚点。光束扫过蠕动的暗影,苏瑶看到它内部似乎隐约有血管或管道般的结构在跳动,甚至能看到一些反光的、晶体般的内嵌物,与林宇在另一条通道里遇到的晶体有些相似!
“苏瑶姐!这边!这边有个小缝!”小王指着裂隙侧壁的一个非常狭窄的凹陷。那个凹陷似乎被那个“东西”覆盖了一部分,但勉强能看出是一个可以藏身或侧身通过的地方。
触须已经爬到了小王脚边!它们看起来柔软无力,但尖端似乎能附着在岩壁上,而且散发出的腥气更加浓烈,让人头晕恶心。
“小王,你先进去!快!”苏瑶推了小王一把,让他赶紧挤进那个狭缝。然后她转身,用尽力气推搡身后的幸存者:“快!跟着小王!快!”
幸存者们被眼前的景象和气味吓得魂不附体,有人尖叫,有人瘫软。苏瑶和小王不得不半拉半推,将他们一个个塞进狭缝。这个过程异常缓慢和艰难,而下方的暗影,以及伸出的触须,正在步步紧逼。触须甚至已经攀爬到了他们中间幸存者脚踝的位置!
阿丽的挣扎越来越剧烈,她的感知让她比其他人更早、更深刻地感受到那个“东西”的恐怖。苏瑶紧紧抱着她,感觉她滚烫的额头和冰冷的身体。阿丽突然发出一声尖利的哭喊,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恐惧:“不……不要……它……它在找编号!它知道……”
“它在找编号”?这个“东西”难道对生物体,特别是具有特定编号的实验体有感应或目标性?这个发现让苏瑶毛骨悚然。这个“东西”很可能就是组织某些实验的失控产物,它对编号个体的反应,也许是其设计的一部分,或者是变异后的新特性。
最后一个幸存者被勉强塞进了狭缝。苏瑶抱着阿丽,准备最后一个进入。然而,就在她转身的瞬间,几条触须猛地向她缠绕过来,腥气扑面!
千钧一发之际,小王从狭缝里探出头,用手电筒猛地照射在缠绕上来的触须上。或许是强光刺激,或许是手电筒散发的微弱电磁场,触须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缩了回去,发出了类似液体沸腾的咕嘟声。
这是一个发现!这个“东西”似乎对某种刺激,也许是强光或电磁场,有反应!他们微弱的手电筒也许能暂时驱赶它!
“光!用光!”苏瑶喊道,同时将自己的手电筒也对准了那个东西。在两个手电筒的照射下,蠕动的暗影似乎迟疑了一下,触须的伸展速度明显放缓。
苏瑶抓住机会,抱着阿丽,在小王的帮助下,以最快的速度挤进了狭缝。狭缝内部更加黑暗、潮湿,而且同样狭窄得令人窒息。他们听着身后那“东西”蠕动和触须抓挠岩壁的声音,伴随着腥气持续地涌入,心跳快得像是要跳出胸腔。
他们沿着狭缝艰难地向前爬行。这个狭缝并非死路,它向侧边延伸了一段距离后,似乎连接着一个更大的空间。当他们最终爬出狭缝,进入那个新空间时,所有人都重重地瘫倒在地,大口喘息。
手电筒的光线扫过这个新的区域。这里不再是笔直的裂隙,而是一个天然形成的地下洞穴。洞穴比裂隙宽敞许多,勉强能让他们站立。空气不像裂隙里那么腥,但依然潮湿冰冷。洞穴的墙壁是普通的岩石,不像裂隙底部那样覆盖着蠕动的暗影。
但苏瑶很快发现,这个洞穴并非完全天然或未被触及。在洞穴的一角,她看到了一些不属于自然环境的痕迹:地面有被重物拖拽过的划痕;墙壁上有一些非常规整、像是用来固定设备的钻孔;甚至在洞穴深处,隐约能看到一道人工开凿、用钢板加固过的通道入口。
这个洞穴,似乎曾经被组织作为某个秘密的临时据点或中转站。而那个在裂隙底部蠕动的“东西”,也许是组织在撤离或转移时,遗弃或失控的实验产物,堵住了通往这个隐蔽据点的入口。
他们成功地避开了地表的物理追捕,逃脱了裂隙底部未知生物的致命威胁,却进入了一个曾被组织利用过的地下空间。这里会有组织遗留下来的线索?还是他们撤离时留下的陷阱?那道用钢板加固过的通道入口通往哪里?是组织更深层的设施?还是通往城市地下网络的另一条隐秘路径?
阿丽在苏瑶怀里稍微平静了一些,但身体依然虚弱。她刚才痛苦的低语“它在找编号”还在苏瑶耳边回响。这个信息异常重要——组织失控的产物对编号个体有反应。这不仅解释了阿丽为何对那个“东西”反应如此剧烈,也暗示了组织内部对“编号”个体的重视程度和潜在用途。
然而,他们现在身处这个未知的、曾被组织使用的洞穴,前方的钢板通道入口如同一个沉默的巨兽之口,充满未知。他们是否应该继续探索这个地方,寻找组织留下的信息?还是应该想办法从这里重新回到地面,或者寻找其他出路?
刚刚经历的生死危机,让他们对地下世界的危险有了更深刻的认知。这个新的藏身点也许暂时安全,但同时也可能是组织曾经设下的预警点或回收点。他们获得了关于“东西”和“编号”的新信息,但也面临着是继续深入组织留下的痕迹,还是优先寻找安全出路的艰难抉择。这个洞穴是生机,还是另一个,甚至更危险的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