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城内便传来一阵阵凄厉的哭喊与惊呼。
很快,于德年便带着那些凶神恶煞的降卒,押解着一群衣衫褴褛、面带惊恐的朔方城百姓走了出来。
男女老少皆有,甚至还有几个嗷嗷待哺的婴孩儿在母亲怀中啼哭,也有不少拄着拐杖、风烛残年的老人,被粗暴地推搡着,踉踉跄跄。
于德年将这些百姓推到阵前,如同形成一道人肉盾牌,隔开了钟懿等人与北狄兵。
他抹了把额上的冷汗,壮着胆子冲钟懿喊道:“钟懿!张生!你们听着!立刻放下武器,束手就擒!否则,你们迟疑片刻,老子便杀一个!迟疑一炷香,老子便将这些贱民屠戮殆尽!”
他身后的降卒们,也纷纷将手中屠刀架在了那些百姓的脖颈之上,寒光闪闪,令人不寒而栗。
那些百姓,有的惊恐万分,瑟瑟发抖;有的怒目而视,破口大骂;更多的,则是带着绝望与一丝微弱的期盼,望向硝烟中那个挺拔的身影。
钟懿的面色冷冽如冰,目光如刀,死死盯着于德年,一字一句,咬牙切齿。
“于德年!你的良心,可是被狗吃了么?!归降北狄,助纣为虐,已是万死莫赎之罪!如今,你竟还要拿这些手无寸铁的同胞做挡箭牌!你可还记得,你们吃的军粮,有多少是他们辛辛苦苦种出来的!你这猪狗不如的东西!”
钟懿的斥骂如利箭,句句射向于德年那早已千疮百孔的廉耻之心。
于德年被骂得面皮紫涨,浑身发抖,眼中凶光与惧意交织。
他深知自己已是骑虎难下,此刻若不辩解,便是坐实了这猪狗不如的骂名。
他脖颈青筋暴起,咬牙切齿地嘶吼。
“钟鼎!你少在这里妖言惑众!百姓的粮食是交给了朝廷,可老子也曾为大渊戍守边疆,流血流汗!这份情分,早就还清了!今日之事,是你逼我的!是你将我们逼上了绝路!要怨,就怨你这不识时务的蠢货!”
钟懿目光沉沉,冷意更甚,唇边泛起一丝讥诮。
“哦?情分还清了?于将军,你食朝廷俸禄,穿官家衣甲,守土护民本是分内之事,何来‘还清’一说?如今你不思为君王尽忠,不图为社稷分忧,反倒引颈受戮,助纣为虐,残害同胞,与那摇尾乞怜、噬主求荣的畜生何异!”
“你……你……”于德年气得浑身哆嗦,握刀的手指节发白,眼中血丝密布,那架在百姓脖颈上的钢刀似乎随时都会落下。
“钟大人!慎言!”张生见状,魂都快吓飞了,他唯恐于德年被彻底激怒,当场血溅五步。他一个箭步抢上前,挡在钟懿身侧,急急朝于德年拱手。
“于将军!于将军息怒!有话好说,有话好说!何必走到这一步!大家都是大渊子民,何苦自相残杀!”
钟懿深吸一口气,胸中翻腾的怒火被他强行压下。
他知道,与这等丧心病狂之徒逞口舌之快并无益处,反而可能激化矛盾,危及百姓。他微微颔首,示意张生稍安勿躁,随即扬声道。
“古兰丞相,我等已入朔方城,瓮中之鳖罢了。若丞相愿意和谈,钟某亦非不识时务之人,自当尽量配合。”
这话一出,不仅张生松了口气,连那些被挟持的百姓眼中也闪过一丝希冀。
古兰一直冷眼旁观,将钟懿与于德年的对话尽收耳底。
方才霹雳弹的惊骇尚未完全平复,但此刻见钟懿竟主动提出和谈,甚至言语间带着几分退让,他心中不由得升起几分得意。
“哼,这小子果然是黔驴技穷了!”古兰暗忖,“任你诡计多端,在我这人质面前,还不是得乖乖低头?看来这朔方城的百姓,便是他最大的软肋!”
他脸上露出一丝狰狞的笑意,声音带着几分居高临下的傲慢。
“好一个‘尽量配合’!钟鼎,本相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只要你与你身边那个姓张的,肯归顺我大狄,宣誓效忠,本相不仅可以饶你们不死,还可以奏请大汗,封你们为侯,如何?”
他眼中闪烁着猫捉老鼠般的戏谑,仿佛已经掌控了一切。
“钟大人!不可啊!”
“我们宁死也不愿大人受辱!”
“对!跟这些鞑子拼了!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那些被挟持的百姓闻言,顿时群情激奋,纷纷开口,言辞间充满了宁死不屈的刚烈。
他们虽是平民,却也有着大渊子民的骨气。
“吵什么吵!找死不成!”于德年被百姓的呼喊刺激得怒火中烧,本就憋了一肚子气的他,此刻更是面目狰狞,猛地举起手中钢刀,便要朝着一个叫喊得最凶的老者砍去。
“老子先宰了你这个老不死的,看谁还敢多嘴!”
“住手!”钟懿厉喝一声,目光如电,直刺于德年,“于德年!你敢动他一根汗毛,莫怪我没提醒你,小心天谴降临,让你死无全尸!”
他这话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尤其是“天谴”二字,更是让那些刚刚目睹了霹雳弹神威的北狄士兵心头一颤。
“于将军!不可鲁莽!”
“丞相大人还未发话!”
几个北狄亲卫连忙出声阻止,他们生怕于德年这莽撞之举,真的触怒了那冥冥中不可知的力量,或是坏了丞相招降的大计。
于德年动作一僵,迎着钟懿冰冷的眼神和周围北狄兵戒备的目光,他手臂微微颤抖,最终还是悻悻地将刀从那老者脖颈上移开少许,但依旧保持着威胁的姿态。
他心中憋屈到了极点,却也不敢真的违逆古兰的意思。
钟懿不再看于德年,转而望向古兰,语气平静。
“丞相大人,我与张大人归顺,并非不可。只是,此事体大,我有些细节,需与丞相大人单独商议,不知可否?”
古兰闻言,眉头微挑,心中暗自盘算。
钟懿已是插翅难飞,手中又握有如此多的人质,量他也翻不出什么浪花。
让他近前,听听他还有什么花招也好。或许,还能从他口中套出更多有用的情报。
他嘴角勾起一抹自以为是的冷笑。
“哦?有何不可?本相倒要听听,你这阶下之囚,还想谈些什么。”他略一扬手,“你过来。”
钟懿微微颔首,面色沉静,迈步便朝着古兰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