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鼎也投来疑惑的目光。
钟懿的视线投向京城东南的方向,语气平淡。
“崔府,崔婉莹小姐。”
钟鼎憨厚的脸上露出一丝恍然,而钟帆则像是发现了什么天大的秘密,眼睛瞬间瞪圆,随即挤眉弄眼地用胳膊肘捅了捅钟懿。
“哦——!原来是崔小姐啊!”他拖长了音调,笑得一脸暧昧,“我说呢!三弟,你这……嘿嘿,是不是好事将近了?”
钟懿侧过脸,一记凌厉的眼风扫了过去。
“到了崔小姐面前,嘴上最好有个把门的。若敢胡言乱语,休怪我让你在武定抄一万遍《大渊律》。”
他的语气不重,却让钟帆激灵灵打了个冷颤。
一万遍《大渊律》?那比杀了他还难受!
“放心!三弟!我懂!”钟帆立刻把胸脯拍得砰砰响,一脸正气凛然,“我钟帆的嘴,严实得跟城墙似的!保证一个字都不多说!”
钟懿没再理他,翻身上马,对着府门内前来送行的钟雄夫妇一抱拳。
“大伯,婶娘,小侄去了。”
“去吧。”钟雄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沉稳。
三人一夹马腹,绝尘而去。
望着那三道渐行渐远的背影,白氏眼中的忧色再也藏不住,她抓住丈夫的衣袖,声音发紧。
“夫君,你看他们……就带了那么几个家丁,这一路去武定,千里迢迢,不少人恨懿儿入骨,万一路上……”
钟雄没有回头,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神情凝重如铁。
他只是微微偏头,对着身后侍立的心腹管家,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威严。
“老福。”
“老爷。”管家躬身。
“去,从护院里挑八个身手最利落的,换上便装,带足盘缠,悄悄跟上去。”
钟雄的目光锐利。
“记住,只在暗处护着。不到生死关头,绝不许他们暴露身份,更不许他们与懿儿接触。”
“是!小的明白!”管家没有半分犹豫,一躬身,便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
白氏满脸不解。“夫君,你这是……”
钟雄终于转过身,轻轻拍了拍妻子的手,但眼中却没有丝毫解释的意味,只有一片深沉的决断。
“回去吧。传令下去,从今日起,钟府闭门谢客,任何人来访,一概不见。”
……
崔府门前,一片萧索。
朱红大门上,刑部大印的封条交叉贴着。
“小懿,这……这都封上了,咱们怎么进去啊?”
钟鼎挠了挠头,看着那刺眼的封条,有些犯难。
钟懿连马都没下,只是抬头看了一眼那足有一丈多高的院墙。
“爬过去。”
话音未落,他双腿在马镫上轻轻一借力,整个人身形舒展,悄无声息地越过墙头,稳稳落在了院内。动作行云流水,没发出一丝多余的声响。
“哇!”钟帆在下面看得目瞪口呆,下巴都快掉到了地上,他转头看向钟鼎。
钟鼎嘿嘿一笑,脸上带着几分与有荣焉的憨厚。
“以前在武定,我要溜出去玩儿,都是小懿想的辙。这墙,拦不住他。”
言罢,钟鼎也立马后退几步,一个发力冲刺,蒲扇般的大手扒住墙沿,双臂肌肉虬结,怒喝一声,竟也硬生生翻了上去!
钟懿在墙头伸手一拉,助他稳住了身形。
墙下,只剩下钟帆一人,仰着头,满脸的错愕与……尴尬。
他看看墙头,又看看自己的小胳膊小腿,顿时泄了气。
“懿哥儿,鼎哥儿……我,我上不去啊!”
墙上的钟懿略一思索,便有了决断。
“你,去街角那棵大槐树下等着,我们很快就出来。”
“啊?哦,好!”钟帆只好点头答应。
他心里纳闷极了,这崔府的墙,看着跟自家府里的墙也没什么区别啊,怎么他们两人上去就跟吃饭喝水一样简单?
院内。
钟懿和钟鼎刚一落地,还没来得及打量四周,一道苍老的身影便从一旁的耳房里快步走出,正是崔府的老管家。
他看到二人,先是一惊,待看清是钟懿后,眼中瞬间涌上激动与希望的泪光,快步上前,就要下跪。
“钟公子!”
钟懿眼疾手快,一步上前,稳稳托住老管家的手臂,没让他这一跪拜下去。
那枯瘦的手臂微微一颤。
“钟公子!”
老管家声音刚起,便被自己硬生生咽了回去,他扭头,惊恐地看了一眼身后紧闭的耳房房门。
“钟公子……您这是……此地已被查封,您二位怎能擅闯?若是被人瞧见,岂不是要连累你们了!”
他眼中的焦急与恐惧,几乎要满溢出来。
钟家公子此刻出现在这里,是福是祸,他这颗悬着的心,实在不敢断定。
钟懿没有解释自己如何进来,只是目光如炬地看着老管家。
“老人家,我问你,这几日可有朝中之人,前来探望崔夫人?”
老管家一愣,随即摇头如拨浪鼓。
“不曾!自从老爷出事,府门被封,除了刑部和京兆府的人来过几次,再无旁人登门。府里上下,都快愁死了……”
“那就好。”钟懿松了口气,随即抛出一枚惊雷,“我今日来,不是探望,是带婉莹小姐走。”
“什么?”老管家脸色煞白,惊得后退半步,满脸的不可置信。
“带……带走小姐?钟公子,这万万不可!小姐乃是待字闺中的女儿家,怎能……”
钟懿的语气陡然转冷,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决断。
“如今朝堂之上,主和派抬头。为了向北狄示好,已有人盯上了崔府。他们想让婉莹小姐,去和亲。”
“和亲北狄!”
这四个字,让崔管家整个人都懵了,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以崔家如今的戴罪之身,若真有此议,根本没有半分反抗的余地!
让金尊玉贵的小姐去那虎狼之地……那简直比杀了她还残忍!
“不……不会的……”他喃喃自语,像是要说服自己,“老奴要……要禀告夫人!此事需由夫人定夺!”
“不必了。”
就在这时,一道清冷而坚定的女声,从正堂的门廊后传来。
三人闻声望去。
只见崔婉莹一袭素裙,俏立于廊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