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守禄的声音里透着一种智珠在握的阴毒。
“立刻派最快的信鸽,将此事告知林威。告诉他,钟懿此去,是要他的命。一个手握一郡兵马的郡守,难道连一个黄口小儿都解决不掉吗?”
他转过身,居高临下地看着管家,眼中尽是鄙夷。
“这,叫借刀杀人。刀是林威的刀,血是钟懿的血。而我林守禄的手,干干净净。”
管家先是一愣,随即恍然大悟,脸上瞬间堆满了谄媚的笑容,连连叩首。
“老爷英明!老爷深谋远虑,奴才万万不及!”
林守禄享受着这份恭维,心中的郁气稍散,但另一个念头又浮了上来。
“我让你盯紧的崔府,可有异动?”
管家连忙从地上爬起,压低了声音,神情变得诡异起来。
“回老爷,有!钟懿一行人出城之前,曾绕道去了崔府!马车在府外停留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
“哦?”
林守禄的眼睛猛地一亮,一道精光爆射而出!
崔府!钟懿!
他脑中有电光石火闪过。
崔烈越狱在外,钟懿又与崔家过从甚密……
那崔家其余的人,会不会……
一个大胆的猜测在他心中疯狂滋生!
“备轿!立刻去崔府!”
林守禄一声令下,再也坐不住了。
如果能抓到崔婉莹私自出逃的把柄,那便是坐实了崔家与钟懿勾结谋逆的铁证!
届时,别说一个钟懿,整个钟家都得给他陪葬!
……
崔府门前,气氛凝重。
两扇朱漆大门上,刑部盖印的封条交叉贴着。
几名神情肃杀的狱卒,手按刀柄,守在门前。
“让开!”
林守禄从轿中走出,带着一股滔天的官威,径直走向大门,伸手就要去撕那封条。
“站住!”
为首的狱卒长刀出鞘半寸,发出一声清越的声音,刀锋直指林守禄的手。
“林大人!此地已由刑部查封,没有高尚书的手令,任何人不得擅入!”
林守禄一张老脸涨成了猪肝色,袖袍下的拳头捏得死紧。
“放肆!本官乃御史中丞,奉旨纠察百官!如今崔家涉案深重,本官怀疑府内尚有同党匿藏,进去搜查,乃是职责所在!你们敢拦我?”
那狱卒却是不卑不亢,眼神没有丝毫动摇,声音铿锵有力。
“吾等只认刑部手令,不认官阶。此乃陛下亲口定下的规矩,林大人若要硬闯,便是抗旨!”
“你!”
林守禄气得浑身发抖,指着那狱卒,却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门外的争吵,早已传进了内院。
“夫人!不好了!林守禄那老贼带人堵在门口,看样子是想硬闯进来!”
老管家连滚带爬地冲进崔夫人的房间,脸上满是惊惶。
原本因女儿离去而心神不宁的崔夫人,闻言浑身一颤,但那张憔悴的脸上却瞬间迸发出一股惊人的镇定。
她知道,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慌什么!”她厉声呵斥,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天塌不下来!”
她目光迅速扫过房内,最后落在一个正因风寒而咳嗽不止的小丫鬟身上。
“小翠!快!换上小姐的衣裳,戴上帷帽,到小姐床上去躺着!记住,无论谁问,你都只管咳嗽,一句话也不要说!”
一切都在电光石火间安排妥当。
“砰!”
就在那丫鬟刚刚躺下的瞬间,内院的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
林守禄带着家丁,满脸狞笑地闯了进来。
“拦住他!”
几个忠心的丫鬟张开双臂,试图阻拦,却被侍卫粗暴地推开。
老管家气得须发皆张,指着林守禄怒斥。
“林守禄!此乃女眷内院,你一个外男擅闯,还有没有王法!要不要脸皮!”
林守禄根本不理会,他那双鹰隼般的眼睛,在院内每一个人的脸上扫过,冷笑连连。
“王法?本官就是王法!我看是你们心中有鬼,才怕人查探吧!”
崔夫人扶着门框,款款走出,脸上是一副被欺凌至极的忍辱负重之色,声音却清冷如冰。
“林大人,您到底想干什么?”
“干什么?”林守禄的目光阴冷,死死盯着崔夫人,“很简单!把这内院所有的人,都给本官叫出来,本官要一个一个地点验!免得再出第二个像崔烈那样的逃犯!”
很快,内院所有的下人都被驱赶到了院中,瑟瑟发抖。
林守禄一个个看过,脸色越来越难看。
“崔婉莹呢?为何不见她的人影!”
崔夫人眼中闪过一丝哀伤,用手帕拭了拭眼角。
“小女自遭逢家变,忧思成疾,又染了风寒,此刻正卧病在床,实在不便见客。林大人若是不信,大可亲自去看。”
林守禄狐疑地走进崔婉莹的闺房,只见床榻之上,确有一个身形纤弱的女子,戴着厚厚的帷帽,蜷缩在被子里,正剧烈地咳嗽着。
他站了半晌,终究是没找到任何破绽,只能愤愤地一甩袖袍,带着人悻悻离去。
……
另一头,京郊的驿站内。
那几个北狄使臣已经酒足饭饱,正剔着牙,用充满欲望和鄙夷的目光,打量着驿站里为数不多的几个大渊女子。
“大哥,你看那小娘皮,屁股倒是挺翘,就是胸口柴了点,不如我们草原的女子丰腴!”
“哈哈哈,等咱们二王子娶了大渊的公主,这些女人还不是任我们挑选!”
污言秽语,肆无忌惮。
“懿哥儿,”钟帆压低了声音,终是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你到底有什么妙计,能让这群畜生笑不出来?快说说,急死我了!”
钟鼎和崔婉莹也齐齐将目光投向钟懿。
钟懿嘴角那抹冰冷的笑意未减,他放下茶碗,朝三人招了招手,示意他们凑过来。
他并未出声,只是用轻得只有他们四人能听见的唇语,在三人耳边,将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
话音落下。
钟鼎那张憨厚的脸,写满了茫然和困惑,他挠了挠头。
“就……就这么简单?这……能行吗?”
钟帆更是一脸的匪夷所思。
“大哥!这也太儿戏了吧!简直就是……”
他想说简直就是胡闹,但终究没说出口。
崔婉莹柳眉紧蹙,她看了一眼邻桌那几个嚣张跋扈的北狄人,清澈的眼眸中充满了深深的怀疑。
“钟大哥,北狄人并非蠢材,反而向来狡诈多疑。”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忧虑。
“如此……如此简单的计策,他们真的会上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