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除了男女之道外,男子与男子间亦有不少玩法。”隋明昭声线磁磁沉沉,附耳低声问他时,带着几分促狭笑意,“阿渊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温热吐息拂过耳骨,旖旎的氛围在四周弥漫,充满暗示指向性的话语,让黎渊呼吸一滞,轻微的颤栗自后脊缓缓向周身扩散。
虽然不大能听得懂,但他直觉自己不着调的师尊说的应该不是什么好话。
心里隐约有个猜测,隋明昭见他一脸懵懂,意味不明地轻笑了声,当时并未往下深入讲解具体含义。直到,今日,五短身材点破。
对方犹自未觉,不知是眼神不好还是根本就不在意,不顾黎渊瞬时阴沉拉下的脸色,还在那长篇大论:“这位公子哟,小的看您正合适,绝对符合我们城主要求。不如您跟小的去趟城主府,城主看中了,保管您日后啊跟着吃香的喝辣的!啧啧啧,十指不沾阳春水!进出都是八抬大轿!那叫一个气派!”
黎渊脸色顿时难看无比,几乎都要气笑,他指了指自己,陈述一个事实:“我是男的。”
“哟!男的又怎么了?”五短身材嘿嘿一笑,挤眉弄眼道:“小公子,这您就不懂了,男的跟男的才好玩呢!”
五短身材本就长相猥琐,这番故作挤眉弄眼的姿态,愈发显得人憎鬼厌、不堪入目。
看一眼就想去洗眼睛的地步。
黎渊没了继续搭理五短身材的兴致,冷笑一声,抬脚就要绕开走去。
“唉唉唉,别走啊!”情急之下,五短身材张开双臂拦在黎渊面前,“有话好好说嘛,有什么要求都可以提的,我们城主很顺着合他心意美人的,而且,而且,”
五短身材扭捏着说道:“您要是合他心意啊,我们城主不计较上下的。”
上下?
什么上下?
黎渊听不懂,但不妨碍——
铿锵一声长剑出鞘,唰地一道白光,剑刃已经架到了五短身材脖颈上。
快到人眼都看不见是从哪里抽出的剑。
恰逢此时拐角处难得僻静,除了黎渊与五短身材,暂时没其他行人路过。
锋利的刃口闪烁着寒光,只需微微一动,便能轻易划破咽喉。
冰冷的触感瞬间穿透皮肤,五短身材心跳陡然加快,他全身打着颤,牙齿不受控制地咯咯作响,哆嗦着喊:“公子饶命!饶命!小人不是故意的!”
“嗯。”黎渊应了声。
只是剑刃未曾移开。
五短身材觑着黎渊脸色,见对方神色淡然,看不出生气的模样。不由得微松了口气,寻思着,再说些好话应该就没事了,他眼神胆怯地瞄着脖旁的剑刃,赔着笑脸,战战兢兢开口:“那……公子,剑能不能……先收起来?”
“不能。”黎渊回答干脆,见五短身材愣住没反应过来,黎渊看得极有趣,紧接着冁然一笑,轻声道:“下辈子注意。”
剑刃即将一划拉。
倏然,“锵——!”地一声。
电光石火间,长剑好似无形中被某个锐利的东西一阻挡,于千钧一发之际,剑刃竟硬生生移了半寸。
五短身材冷汗直流,双腿颤抖得几近无法支撑身躯,随着“噗通”一声,他颓然瘫倒在地。
黎渊骤然回头,长街拐角,布着厚厚的一层霜雪,几株生命力顽强的野草从墙角砖缝里钻出来,在北风中凌乱摇曳。
阳光照不到的角落格外阴湿潮冷,很多东西半明半暗看得不甚清晰,但有一人,化成灰,黎渊都认得——拐角入口,隋明昭笑意盈盈地望着他。
是谁阻止了他的剑,不言而喻。
黎渊冷哼一声,心里有些别扭地扭过头。
大概是出于对隋明昭阻止的恼怒,黎渊收了剑,对着瘫在地上的五短身材,眼睛眨都不眨地狠踹了对方心口几脚。
五短身材蜷缩着身子,呜呜呻吟了几声,最终一动不动的缩在那。
可怜他现在连站起来跑路的力气都没。
“兄弟,怎么走那么快!”一道粗犷气喘吁吁的声音乍然响起。
身材魁梧的莽形大汉扶着墙不停喘着粗气,低着头说话断断续续:“同……同是筑基,你……你这…速度,怎么……比…比我还快?”
隋明昭微微一笑:“心之所向,行之所往。”
话是对着莽形大汉答复,眼神却一刻未从徒弟身上移开。
表达内心追求与实际行动关系的语句,莫名被说得多了层缠绵缱绻的歧义。
*
城主府西厢房。
今日迎来了两位美人。
美人性别为男,都是一等一的好容貌。年小的清秀,就是冷着张脸看得人怵得慌;稍微年长些的俊朗,看上去性格最好,眼眸总是盛着温润柔和笑意,让人如沐春风。
屋外忙活的侍女们时不时地悄然窥望几眼,不经意间对上视线,又慌忙移开目光,个个羞得脸上腾起了红晕。
莽形大汉领着隋明昭黎渊进来,看到这一幕,心里暗自得意,他故意重重咳了声,提醒那些僭越的侍女,眼睛不要乱看。
将隋明昭黎渊二人安置在西厢一间空屋里,莽形大汉,不,现在应该叫张维,在路上,刚跟隋明昭互通过姓名。
张维左右看看自己选来的俩美人,越看越满意,觉得应该适时卖个人情,于是,咧着嘴笑道:“本来你们俩不应该放一个屋子。是我请管事的通融了一下,念在你俩有些旧情,才让你们暂时住一块。”
张维笑呵呵补充:“不过,等城主看上你们了,就不能像现在这样住一块了,要分开住了。你们有啥旧情,还是趁早说清的好。免得到时候难舍难分。”
后半句,张维主要是对隋明昭说的,说真的,他最不放心这个叫“郑昭”的,从在那街道拐角见着叫“郑源”的道侣,一直随他到城主府,郑昭眼睛几乎就没从郑源身上移开过,跟他说话都要盯着郑源,黏糊糊的,看得人起鸡皮疙瘩,十足的痴情种。
可惜啊,张维不动声色地瞥了眼郑源,少年冰块似的一张脸,冷得掉碴子,从头到尾都没给他个好脸色。看着不过是练气期,脾气倒大得很,差点将小矮子打个半死。一路上,郑昭轻声细语哄着,这少年一点不念昔日情分,理都不理曾经的道侣。
冷冰冰的,说揍就揍。
揍……?
咦?张维蓦地一滞,脑子里一团浆糊,感觉自己记忆好像遗失了一块。
绞尽脑汁想,想不出来。
可能最近帮城主物色人选累糊涂了,张维兀自想着,自己找了个理由。
见郑昭一脸苦涩,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自己的话,张维叹了口气,拍了拍郑昭肩膀,语挚情长地低声劝道:“兄弟!想开点!别在一棵树上吊死,跟了城主,以后你想什么的都有!”
怕郑昭不信,他又悄咪咪透露了句,说得格外意味深长:“城主人很开放很好讲话。把城主哄好了,以后你想干什么玩什么都行,要是城主兴致高了,还会加入进来一起玩。”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或者听明白张维话外之音,隋明昭神情罕见地僵了一瞬,随即又恢复如常,看上去像被张维一番话开解了心结。
隋明昭,或者说是郑昭,温声向张维道谢,表示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自己知道了,不会认死理想不开,会放下旧情,放下过往恩怨纠葛,在城主府重新生活,重找人生新方向、新使命,一切向前看,告别过去,在广阔的人生道路上重新扬帆远航……
这番话说的极其漂亮,极其周到,也极其乱七八糟,听得黎渊直翻白眼,但张维不觉得,他觉得自己劝导起到了正面作用,乐呵呵地满意极了。
临走,张维扒着门框,又对他们道:“这好处啊,可是说不尽。我这先卖个关子,你们明日就知道了。好好休整一下,明早辰时,我准时来带你们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