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抹幽光自郑长老尸身头顶袅袅涌出,似是察觉出了危险,刚一现身便慌不择路地试图逃窜。
白衣鬼面人冷笑,五指成爪猛地一抓,只听一声凄厉哀嚎,郑长老的生魂便被其牢牢捕获在掌心,动弹不得。
“有劳神使了。”执法长老道。
白衣鬼面人斜睨他一眼,嗤道:“行了,你也不必跟本使讲那些冠冕堂皇的场面话,都是为尊上办事,劳不劳这句话还轮不到你来说。”
“无意冒犯,”被驳了颜面,执法长老神色仍旧波澜不惊,语气平和,“有言语不当之处,还望神使海涵。”
白衣鬼面人置若罔闻,随手将生魂收进法器。他声音仿若裹挟着一层寒霜:“本使这边已处理妥当,余下的,便交由你来善后了。”
执法长老笑道:“神使放——”
几个字才说出口,还未说完,白衣鬼面人便化作一道流光,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唯有空气中残留的些许波动,昭示着此地曾有人短暂停留 。
执法长老刚才还温和笑着的神色蓦地沉郁了下来。
躲在衣柜里的黄长老禁不住打了个寒噤,身子往里缩了缩。留影珠记录的画面猝然一抖,随即跳转,转移到了郑长老的尸身上。
郑长老大睁着双眼,脸上的神情凝固在了生命消逝的那刻,尽是死不瞑目的惊恐与怨愤。
画面骤然一暗,须臾,又再度亮起。
地面上的血迹已然消失不见,原本躺在地上的郑长老,被移至了供台前的蒲团之上,呈打坐的姿态安置。他那原先因惊恐而睁大的双眼,眼皮已然垂下;原本因恐惧而紧绷的脸部肌肉,也不知被人用了何种方法,变得松弛下来,神态无比安详,全然不见临死时的凄惨模样。
画面被慈恒仙尊施了法咒定格。
高座之上,仙尊目光仿若实质般直直射向下方,沉声问道:“为何漏了一段没录?”
下方,黄长老身形一凛,头垂得更低,几乎贴到了地面,他知道,慈恒这是在问他,郑长老尸身摆放到蒲团上的过程为何漏录了。他赶忙恭敬回道:“回禀仙尊,魔修离开之后,执法长老在郑长老屋内来回踱步探查。弟子担心被发现,便只能暂时先将留影珠关闭。郑长老尸身摆放以及血迹的清理,皆弟子亲眼目睹,是执法长老召唤秦风前来料理。”
也不知慈恒仙尊听了是信还是不信,如果信的话,又信了几分?黄长老暗自揣测着,一颗心七上八下,恰似十五个吊桶打水。就在他满心忐忑之时,高座上传来仙尊清冷的声音:“你与郑长老,修为相比如何?”
修为相比如何?能如何?黄长老咂嘴,内心腹诽,他与郑长老同为审讯长老,修为上虽有细微差别,但整体实力还是不相上下。
慈恒怎么问这么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时间紧迫,黄长老心里清楚根本没时间拖延。他不敢有半分隐瞒,恭恭敬敬如实答道:“弟子与郑长老皆处于化神期。私底下也曾有过几次切磋,若认真相较的话,弟子略胜郑长老一筹,他尚处于化神中期,而弟子已达化神大圆满,距离合体期仅一步之遥。”
慈恒仙尊不置可否,继续问道:“比之执法长老如何?”
“这……”黄长老一滞,心头猛然撞了一下,刹那间,他意识到了自己的疏漏,脑海中念头急转,拼命思索着补救之法。这下,额头是真贴到了地面,他声音惶恐:“弟子不才,能躲过执法长老探查,全靠弟子曾经宗门的师长赠予弟子一件中品护身法器,它虽不可隐蔽身形,却能隐匿气息,能骗过洞虚期以下修为修士的神识探查!”
执法长老是合体期大圆满,距离洞虚期稍差一步,黄长老这番话正好解释了为何执法长老神识探查没能发现他,听起来合情合理。
至于那个魔修为何同样无察觉,只能推断是其修为在洞虚期之下,所以才难以识破黄长老的隐匿之法。
“弟子万万不敢隐瞒,”黄长老声线微颤,抬手扯下腰间的储物袋,“此物尚在弟子储物袋中,仙尊若是不信,弟子这就取出来呈给您查验!”
一枚白玉从黄长老储物袋里取出,通体莹白,纯净得不见一丝杂色,乍一看,实在平平无奇。
黄长老心一横,咬牙咬破指尖,殷红的血液当即涌出,他迅速将血液滴到圆玉正中的凹槽内,霎时,白玉爆发出淡金色光辉,在俯首匍匐在地的黄长老周身萦绕。
“此物便是!”黄长老伏脆在地,将圆玉高举于发顶,“使用时,将需要隐匿气息者的血液滴至白玉正中的凹槽内即可。”
慈恒仙尊闭关前已是大乘初期,闭关之后修为究竟达到何种境界,无人知晓。但毋庸置疑,必定是远超于洞虚期。
如此一来,黄长老这番演示使用方法的操作全然是多此一举,就算他将血滴到圆玉凹槽,在大乘期仙尊那强大无匹的神识感知面前,也根本无法隐匿气息。
这番演示,几无效果可言。
黄长老心中忐忑,小心翼翼抬眸,眼角余光谨慎地向上觑了一眼。
慈恒仙尊神色淡漠,显然对此物不感兴趣,目光只是轻飘飘地朝那物件一掠,声音淡淡:“此物名‘隐息’,是本尊的故友年少时所制,未曾想,竟流落至你之前宗门去了。”
仙尊声音平淡,听不出丝毫情绪。一时间,黄长老竟拿不准,仙尊究竟是因故友所制之物流落他处而不悦,还是单纯感慨物是人非。
这种情形下,黄长老别无他法,只得脸上堆满谦卑的笑意,语气中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试探,恭敬说道:“弟子从前的师长,着实未曾谈及此物的来历。既然是仙尊故友亲手所制,想来是意外流落出去的。弟子不敢僭越,愿意将它完璧归赵,物归原主。”
“罢了,”慈恒仙尊语气淡然,“既是流落到你们宗门,那便是与你们有缘。万事万物皆讲缘法,你师长赠予你,你仔细收着便好。”
“只要合理使用,不做伤天害理之事,”慈恒仙尊缓缓说道,“想来,本尊的那位故友也不会在意。”
黄长老神色一僵,旋即回过神来,额头上渗出细密汗珠,他胡乱用袖口一擦,忙不迭应道:“是!弟子受教,绝不敢有违仙尊教诲,定不会利用这宝物行那等丧尽天良之事!仙尊但请放心!”
“你之前趁着夜色潜入郑长老居所,又为何事?”慈恒仙尊话题陡然一转。
黄长老还没来得及松口气,一颗心又猛地悬了起来。
慈恒仙尊不紧不慢,悠悠然继续说道道:“在撞见执法长老与魔修之前,你隐匿气息,藏于郑长老寝室衣柜,又是为何?”
黄长老闻言,脑袋“唰”地一下垂了下去,恨不得直接埋进胸口,声音带了几分愧意:“弟子惭愧!不瞒仙尊,弟子与郑长老之间早有嫌隙。他几次三番毫无缘由地寻衅滋事,与弟子挑起争端。弟子心中实在愤懑难平,又见他与秦风往来甚密,关系匪浅,一时鬼迷心窍,就想趁着夜色潜入他的居所,搜寻一些对他不利的证据。日后也好凭此……”
说到这,黄长老的声音渐弱,头也愈发低了下去,“弟子知错!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腌臜手段。弟子之前揣测郑长老对秦风怀有龙阳之好 ,就想着找些证据,好拿捏郑长老,打压他一番。现在想来,真是愚蠢至极,罪该万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