充斥禁锢意味的单方面拥抱并没有持续太久。
在黎渊再次象征性挣了挣后,隋明昭终于松开了赖在对方腰间铁钳似的手臂,原本向下流连、试图进入更深入交流的修长手指,顿了顿,转而从腰线处掠过,遗憾地替怀中人理了理略显凌乱的衣衫。
黎渊冷着脸,眼神凶狠地瞪了自己师尊一眼。也不知是不是转了性子还是怎么的,往常一点就着的炮仗,这次竟然半句言语都未说,尖牙利齿像是突然熄了火 。
隋明昭备感新奇,垂眸望去,只见面前的小徒弟眼眶明显泛着红晕,从眼角向四周洇开浅淡的绯色,由深到浅,如同晕染开的娇艳花瓣。
玲珑剔透的眼眸蕴着微微晶莹水光,星星点点闪烁,昳丽精致的面容上一副透着气恼与隐约委屈的模样。
隋明昭看得心头一动,这副模样自然不会让他心软,只会惹得他更想掐一掐、揉一揉。心思恶劣的男人从不掩饰自己的欲望,他顺从本心,抬手就要去拨弄徒弟那长如蝉翼的睫毛。
在指尖将要触及的刹那,黎渊也没想到对方这么不按常理出牌,但他还是反应极快地一偏头避开,这下也不闷嘴葫芦了,原本噙着水光的眼睛骤然瞪大,恼怒与羞愤彻底取代了装出来的委屈:“你有病?”
隋明昭伸出去的手就这样不尴不尬地停在半空,没有得偿所愿,他也不恼,神色自若地收回手,笑了笑,没计较徒弟的出言不逊。
闷嘴葫芦换了个人,见隋明昭不说话,黎渊再次警告意味地瞪了他一眼,这下他也不像先前那般要离开寝殿了,越过隋明昭,径直向水镜走去。
隋明昭不阻拦,嘴角挂着了然的笑,任徒弟在路过他时故意使坏,胳膊肘装作“不经意”地狠狠捣了他一下。
他如同一名经验老到的猎手,深谙捕获心仪猎物之道:唯有耐心蛰伏,循循善诱,将自己的一点一滴渗透至对方的行为习惯当中,让对方在朝夕相伴中逐渐依赖自己,渐渐对旁人眼中自己逾越的行为也能习以为常的时候,一切方能水到渠成。
否则,他若是太过急于求成,贸然行动,反而会惊走自己心爱的猎物。
比方说,现在就很好,隋明昭回味着他强行拥抱时黎渊的反应,除了刚开始是象征性地挣扎了番,接下来可以说是如同随意摆弄的木偶,完全任他去了。
他不禁回想起数月前的情形——那时的小徒弟性子烈得很,与如今判若两人,他不过轻轻搂了下对方的腰,黎渊便立刻激烈反抗;即便一时挣脱不得,事后也必定拳脚相加,毫不留情。哪像如今这般温顺,被摸被抱都不再激烈抗拒,顶多事后嘴上不饶人地呛声几句,或是佯装凶狠地瞪他一眼。
啧,就连方才用胳膊肘捣他时的力道,都没以前拳脚相加时用力。隋明昭越想越觉得心痒难耐,小徒弟大概自己都不知道,他佯装凶狠的模样非但没有半点威慑力,反而透着股不自知的娇矜,好似裹着蜜糖的软刺,勾得人只想将他揉进怀中,尽情,赏玩。
这般鲜活的模样,搅得隋明昭心底泛起层层涟漪——恨不得即刻将人藏起来,禁锢于床榻之上,细细品尝这份独属于他的甜美。
……
云霄宫殿门迟迟未开。饶是素来修养极佳的璟玄仙君,此刻也忍不住泛起一丝怨怼。向来温润的眉眼笼上一层霜色,他不明白,自己立在殿外已逾一个时辰,明明礼数周全,师兄为何连半分颜面都不给?
璟玄突然想起云霞曾经所说:“现在的隋明昭已经不是他记忆中那个温和谦逊的大师兄。”
眉心猛地一跳,一时心乱如麻。他原本还以为是云霞因为师尊权柄分布偏袒师兄而心生愤懑,诋毁大师兄。如今看来,恐怕也非空穴来风。璟玄看着面前两扇将他拒之门外的殿门,神色复杂。
他视线移向门上衔环的瑞兽,齿间溢出一声叹息,喃喃道:“一个多时辰了,师兄啊师兄,难道你当真要如此羞辱……”
去见师尊,师尊推说有事避而不见,他尚能理解,毕竟对方是师尊,闭关数十载,一朝出关,事务繁多,无暇顾及他,情有可原。可是,隋明昭呢?同为师门手足,他向来安分守己,大半岁月都在外游历,从不觊觎权柄分毫。如今连师兄也将他拒之门外,究竟为何?
就在璟玄脑海中思绪翻涌之际——
“师弟。”一道记忆里熟悉的声音在识海响起。
“师兄?”璟玄心头一惊,“你是……”
“咳咳咳……”隋明昭装模作样地咳了几声,虚弱的声音听得璟玄眉头直皱,璟玄也顾不上自己之前的怨怼了,担忧问道:“师兄你是生病了还是?”
难道师兄的闭门不见是另有隐情?怕他发现,所以……
咳得这么厉害,是病得很严重吗?可是,大乘期修士怎么会生病?难道说,是受伤了?
“说来话长,长话短说。”璟玄识海里的声音又是一顿撕心裂肺地咳。
璟玄心一紧:“师兄,慢点说,不急。”
“好。”隋明昭声音虚浮。
璟玄忧心地看向云霄宫殿门:“师兄可否让师弟先进去看看?”
“暂时不便见人。”隋明昭没有直接回答可否,只道:“还望师弟替我隐瞒一二。”
隋明昭没让他进,璟玄也不再在这方面纠缠,原先想要替徒弟赔罪的念头被他暂且搁置一旁,他心神被当下的要紧事占据,应道:“知道了,师兄,你放心,师弟从来不是乱嚼舌根传播闲言碎语的人。”
“只是,师兄你这是,”璟玄斟酌了下用词,问道,“受伤了?”
“难道是因为去找秋水剑……”璟玄点到即止,没有继续将话补完。秋水剑被陆长元盗走的事,他虽不是很了解,但也听云霞说起过,略知一二。
据执法堂呈上来的报告所说,陆长元能逃走似乎是跟邪修有关联。
“不是。”隋明昭否认得果决,可听在璟玄耳里却有点欲盖弥彰的意味,“回来的路上可能感染了风寒,只是生病了,休息几天就好,你莫要声张。”
璟玄一愣,续而说道:“师兄,莫要诓我。修士千炼之躯,百毒不侵,怎可能如同凡夫一般,感染风寒?”
“唉,看来是瞒不过师弟。”隋明昭佯装叹息,声音一如既往地虚弱,“师兄病糊涂了,说的糊话,怕你担心,师弟莫怪。”
这下,璟玄更坚定自己判断:“是因为秋水剑?”
隋明昭避而不答,只道:“没什么大事,休养几日就好了。”
“师兄,”璟玄语气里满是不认同,“你是宗门少宗主,你要是出什么事怎么能说不是大事?”
“一个虚名而已,何必在意。”隋明昭语气里不以为意。
璟玄还欲再说什么,被隋明昭打断,“对了,师弟,你找师兄有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