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周炳昌转身朝外走去,根本不敢回应冯老夫人的话。
周景安和周念诗也急忙跟了出去,宋初意用憎恨的目光死死地盯了谢桐和宋十鸢一眼,才朝外走去。
冯老夫人朝着周家人离去的身影,高声道:“周尚书莫非以为还了银子事情就能一了了之,朝堂上你等着被参吧。”
周炳昌脚步未停,冯老御史一直阻拦他入内阁,冯老夫人出现在这里,周炳昌就知道自己必然会被参奏。
这么好的把柄,都察院那些人不会放过攻奸他的机会。
但他已经折损了一双儿女,又答应偿还谢氏的欠银,在圣上跟前已经能够交代过去,圣上要用他的救国新政,不会这么轻易放弃他的。
走到前院,周炳昌猛地停下脚步,回过身狠狠掴了周景安一巴掌,又气又怒道:“你小妹不懂事,你还不懂事吗?是在崖州没吃够苦头,还是嫌我命太长?我多次耳提面命,叫你到了西京要谨慎低调行事,你就是这么做事的?”
周景安挨了打,面色讪讪,根本不敢说话。
周念诗有些不忍心,护着周景安道:“兄长都是为了我,是我求兄长帮我的。”
“你……”周炳昌脸色铁青,他其实最恼火的是这个没脑子的女儿,为了后宅的那点蝇头小利,差点把他的仕途给断送了。
但一想到就要送女儿去寂照庵为尼,责备的话他就说不出口来,周炳昌甩袖转身而去。
“大哥,对不起……”周念诗红着眼,又开始落泪。
周景安有些烦躁,后悔当初不该看见小妹哭就一时心软,替她出头去逼宋怀壁娶平妻,一个宋府平妻的位子哪里比得上他和他父亲的仕途重要。
周景安不耐烦地道:“好了,事情都已经发生了,还是先想想该如何凑银子还给谢氏吧。”
他丢下周念诗,急忙朝父亲追去。
周念诗流着眼泪怔愣在原地,宋初意跟了上来,周念诗含泪幽怨地看向她:“我当初不想争,你非要让我与谢氏争,还想出平妻进门的主意,现在可怎么办?我要去寂照寺做出家为尼了。”
宋初意听了她的埋怨,有些心虚:“我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今天这个地步,这都怪谢氏母女,她们手段实在狠辣,一出手就想要置我们周家于死地。”
她掏出帕子递给周念诗,放缓了声音:“不过娘你放心,等过两年这事儿淡下去,人们很快就会忘了,届时外祖父在朝堂上位子稳了,手握重权,接您回来还不容易吗?”
宋初意安抚周念诗,又哄着她道:“我会盯着父亲的,保准他身边不会出现别的女人。”
周念诗擦了擦眼泪,哽咽道:“好在你已经嫁进了安王府,我去寂照庵后,你要多多照拂你阿弟,别让他受了委屈和欺负。”
宋初意一口答应:“娘你只管放心,阿良是我亲弟弟,我会待他好的。”
周念诗想了想又说道:“意儿,这次的篓子是咱们母女俩捅出来的,还连累了你舅舅的仕途,这么大一笔银子,十日之内你外祖父定然是凑不齐的,要不你去跟安王张口借些银子吧。”
宋初意脸色淡了下来,“我今日过来都没敢告诉安王,父亲下聘被参那日,裴驰洲就给了我脸色看,让宋家别再闹出什么事端来,哪想到父亲做出在谢桐汤药里下毒的蠢事来。”
说到这里,她的话里多了些抱怨:“人要是毒死也就罢了,偏生事情没办成,还叫谢桐给发现了,反抓住了他一个把柄。”
“什么?”周念诗一脸的震惊,宋怀壁竟然给谢桐下毒,意图杀妻?
宋初意抱怨道:“要不是他干出杀妻的事来,何至于激怒谢桐到和离的地步,连带着我们周家也被一同算账。”
周念诗整个人都是懵的,她虽然乐于见到宋怀壁厌弃谢桐,但宋怀壁意图杀妻这事儿实在是超出了她的想象。
谢桐和宋怀壁可是做了二十多年的夫妻,还给他生了一子一女,便是看在她是孩子母亲的份上,也不该起杀心。
厌弃了丢在后院置之不理或是休妻就是了,为何要下毒谋害她的命?
周念诗心里有些发寒,甚至是对宋怀壁起了一丝怕意。
宋初意没看出她心里的念头,想了想道:“你回去跟外祖父说一声,女儿会尽力请安王帮忙的。”
宋初意想得十分清楚,裴驰洲知道今日的事后就算再恼火,但他也会出手帮周家。
毕竟他娶了她,与周家已经是一条船上的人,况且他还想在新政中分一杯羹。
周念诗点点头,出了宋府的大门,看见周家的马车并未丢下她独自离开,周念诗松了一口气,急急朝马车走去。
却不想马车里空无一人,驾车的车夫出声道:“二姑奶奶,老爷和大少爷有急事先走了,交代小的送您回府。”
周念诗明白父亲恐怕对她是万分恼火,只是又自觉周家这些年亏欠了她,才不好直接于她发火,但心里还是恼了她的。
她失魂落魄地上了马车,与宋初意挥手作别。
宋初意上了安王府的马车,一路上心中都有些惴惴不安,她虽然清楚从利益的角度来看,裴驰洲绝对会帮着周家将事情摆平的。
但她害怕裴驰洲会冷落她,裴驰洲后院是有侍妾和通房的。
前些时候,她被谢桐削秃了头,裴驰洲一连七八日都未宿在她房里,那会子她才大婚没多久,府里的下人拜高踩低,又听了外头的流言,一个个都以为她不得裴驰洲喜爱,私下里侍奉她便敷衍了事,连房间里的炭火都敢少给。
她不想闹到裴驰洲跟前,让裴驰洲给她出头,这样会显得她没做当家主母管教下人的本事,索性从谢桐给的陪嫁里支用了银子来收买下人。
可谁想到后来谢桐在祠堂闹了一出,将那些嫁妆全都要回去了,还清点出了那么大一笔亏空,裴驰洲虽然帮她将亏空补上了,但回府后,又连着好几日没有去她房里。
她慢慢就体会出来,只要她让裴驰洲不高兴了,他就会变相冷落她,以示惩罚。
宋初意恨恨地揪了一把车帘流苏,细想起来,除了换亲嫁给裴驰洲这一桩事之外,她其实接连吃了谢桐母女的很多亏,根本就没算计到什么好处。
谢桐擅武脑子单纯,今儿这一出又一出的人证物证,显然不可能是她的手笔,那就只能是宋十鸢了。
宋初意眉头紧锁,如果宋十鸢有这样的心机,那必须得赶紧让她和裴岐野的亲事确定下来,否则依照她今日不声不响竟谋划这么大一出好戏的手段,还不知会想出什么法子来逃避婚事。
就在宋初意思绪万千的时候,马车到了安王府,停了下来。
宋初意还未下车,就听到裴驰洲的声音:“是侧妃回来了?”
宋初意以为裴驰洲特意在等她,急忙撩开车帘,看见外头围过来的官兵整个人呆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