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们是通过货船前往的墨西哥。
这艘船是印度「辛格」家族的所有物，他们常年和墨西哥有商业往来。
家族次子「阿蒂亚」也准备乘坐这艘船——十八岁的他即将接手家里的商贾事务，他决定从登上这条墨西哥的航线作为开始。
他的随行管家兼保镖「苏雷什霍桑」也一同前往。
这两个人是在我经过多次筛选后，体型上较为贴合我和杰森的人选。
而且地位高也意味着麻烦事少，是综合比较之下最合适的选择。
唯一的遗憾大概是，这位小少爷和他的管家注定是要错过沿途的海景了。
2.
在船上和杰森的交谈中，我发现了他对「回到哥谭」存在明显的抵触心理。
我对此不解，便直接问了。
杰森先是沉默片刻，随后用刻意加粗的语气骂道：“在那个混蛋让我遭受了这种待遇之后，老、蝙蝠侠居然还让他活着！”
“去他的蝙蝠侠，什么狗屁哥谭，老子不回去了！”他高声嚷嚷，“我要去别的城市定居！我要去中心城！”
……再明显不过的假话。
明明心里不是这么想的，说谎就算了，为什么还是要半句话不离骂蝙蝠侠。
“说真话。”我举起拳头威胁，“不然我不介意直接把你打晕绑去蝙蝠洞。”
他梗着脖子瞪着我，就是不开口。
啧，小混蛋。
算了，不说就不说吧，我还能真把他打晕不成。
我最多就是训练的时候下手重一点，至少听到他嗷嗷怪叫能让我心里多少痛快一点。
3.
训练指的就是我之前和芭芭拉、海伦娜进行的体术训练。
这一开始是杰森主动要求的。
他说在地里躺了这么久，需要进行一下康复训练。
于是我以管家的身份直接在船内强行征用了一个小库舱，改成了训练场。
这就是身为高层的好处了，连说明都不需要，只一声令下，下面的人就会全部布置好。
4.
训练外的时间我也没闲着，用着从小少爷那里顺来的笔记本电脑深度搜集这个世界的资料。
当然，主要是哥谭。
我按照时间线一年年倒退搜索，直到看到了一张照片。
一名红色长发的女孩，脸上带着浅笑望着镜头。
是芭芭拉戈登。
是坐在轮椅上的芭芭拉戈登。
「……虽然在蝙蝠侠和戈登局长联手之下，将小丑重新关回阿卡姆，但遗憾的是，局长女儿芭芭拉戈登遭遇永久性创伤，再也无法行走。」
我操控着鼠标滚轮一点点下滑，需要克制我的力气才能不把手中的小玩意捏碎。
或许是我那一瞬间的情绪过于外露，杰森也探过头来望向我的屏幕。
他嗤笑一声，“小丑，小丑……呵，这种东西就不该存在于世。”
杰森的话让我重新压抑住了我的愤怒。
我知道杰森为什么不想回到哥谭了。
“你想要杀了小丑。”
听到我说出这句话时，杰森显然吓了一跳。
他退后半步，瞪大眼睛，展现出了明显的紧张和退缩的动作。
半响，他才抿唇开口，带着一点破罐子破摔的架势，“对！我是想杀了小丑！”
“怎么？你要阻止我这个杀人犯吗！”他向前走了两步，拉近了我和他之间的距离，“你要在这里杀了我以绝后患吗！”
又开始了。
大概是复活的后遗症，他偶尔会说出这种不经过思考的、情绪化的话。
我没有回话，只是抬头看回去。
在查资料时，我们刚结束一段对打训练，我靠在训练场墙角屈膝坐着，而杰森在灌水。
他向前跨的那几步，让他如今小山一样的体格挡住了我的大半视野。
我知道青少年长身体长得快，但我没想到会这么快。
刚把杰森从雪山里带出来的时候，约莫才一百斤出头，现在这才过去多少天，他看上去应该有一百六十斤左右的体重了。
他的体格就跟吸了水的海绵似的，一下子膨胀起来，和一开始的瘦弱青少年完全判若两人。
“小丑不死只会祸害更多的人！更多的好人！”
杰森气势汹汹地俯视着我，语气随着叙述越来越高。
他还说了很多，比如哪些罪犯在出狱后继续作恶，只有杀了他们才能彻底地解决这个现状，一劳永逸。
他听着不像是在说服我，倒更像是在试图说服他自己。
我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他，等他说完。
随着冷静逐渐回归，他大概也意识到了自己刚刚说了些什么，逃避似地挪开了和我对视的视线。
“我不会拦着你。”我说。
他听到这话后，猛地又把头转了回来，“你说什么？！”
“我不会拦着你杀小丑。”我又复述了一遍。
杰森像是依旧没有反应过来一般，愣神看着我。
“但，你杀了小丑之后，下一步是什么。”我继续说道：“杀死更多恶人？”
他深吸一口气，用理所应当的语气说道：“那当然。”
“那么，你怎么判断谁是「该死的」恶人。”
“这还不简单，他们……”
我打断了他，将屏幕给他看。
这是船上的一个监控画面，里面一个黄皮肤的矮个子男人正在甲板上拖地。
“这个人叫库马尔，是印度的低种姓「达特利」人。33岁，已婚，有一个儿子。本是一位建筑工人，但因为在公共宴会上「污染」了高种姓人的食物，被打至重伤落下病根，走投无路下成为了这个集团的底层成员。”
是的，我们现在坐的货船实际上是一艘伪装得很好的走私船。
违禁品从尼泊尔种植收获打包后，运送到印度港口，再通过走私船暗中运往美洲。
货舱里的集装箱里装着的是成批的棉花娃娃，但内芯里却不是棉花。
“达特利人的孩子想要上学需要昂贵的学费和生活费，但托辛格家族的福，他勉强地拥有了能让全家吃饱饭，让儿子上学的生活。”
“但库马尔在成为了辛格家族打手后杀死了不少人。有一位老人只因为眼花看错了船号，靠近了他们的走私船，就被他打死丢进了海里。”
“告诉我杰森，他该死吗？”
5.
我杀的这个人，他该死吗？
这是我在每杀一个人前都会问自己的问题。
而在我的脑海里，这个问题永远都是否定的。
玛莎韦恩还活着的时候，我杀死了不少猫头鹰法庭的反抗者。
在成为了猫头鹰首领后，我依旧存在着不得不下杀手的时候。
不，不是不得不下杀手。
只是那时的我过于弱小、过于软弱了。
我不敢像小丑侠那样直接将哥谭的秩序来个颠覆性的转变，我怕自己承担不起后果。
即便离开了那个世界，我杀死的每一个人依旧如同荆棘一般攀附在我的身上。
每一个姓名、每一具尸体、每一段人生都会反反复复在我的脑海重现。
夺走一个人的生命从来都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特别是，这个世界的杰森也是一个道德感和共情能力极强的孩子。
我不希望他变成我这样。
杰森陶德值得更好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