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西石桥的石狮子上凝着露水,灰衣人躲在桥墩下,望着对岸灯火通明的茶棚,咬碎了后槽牙。本该在酉时出现的姜婉和陆景渊,此刻正被二十名暗卫簇拥着,在茶棚里喝茶听书,根本没有靠近石桥的意思。
“老大,怎么办?”手下人扯了扯他的衣袖,“他们带了太多护卫,根本没机会下手。”
灰衣人盯着陆景渊手中把玩的折扇,那是前日在黑市见过的样式——扇骨上刻着并蒂莲,正是姜婉的绣工。他忽然想起情报里说,陆景渊近日改了习惯,无论去哪都带着至少十名暗卫,连喝茶都要让护卫先试毒。
“慌什么?”灰衣人从怀里掏出枚烟花筒,“按原计划,先引开护卫,再动手。”他抬头看向石桥对面的药铺,“看到那个穿青衫的书生了吗?等会他会故意撞翻药柜,你们趁机……”
话音未落,一支弩箭擦着他耳边钉入桥墩。灰衣人瞳孔骤缩,只见陆景渊不知何时站在桥上,折扇轻摇:“灰衣人,藏头露尾的日子好过吗?”
“不好过。”灰衣人站起身,手按在腰间弯刀上,“但杀了你,就好过了。”
茶棚里的姜婉放下茶盏,袖中紧握着陆景渊给的信号弹。她看着书生撞翻药柜,看着人群慌乱,看着暗卫们冲过去维持秩序,却唯独没看到灰衣人的身影——直到感觉到背后有风声袭来。
“小心!”陆景渊的声音带着破空声,姜婉本能地低头,只见软剑从她发顶掠过,削断了几根发丝。灰衣人手中的弯刀擦着她肩头划过,带起的风让她脸颊生疼。
“走!”陆景渊一把将她推进暗卫围成的圈子,软剑在月光下划出银弧。姜婉躲在护卫身后,看见他左腕渗出的血迹,心中一紧——那是为了替她挡刀。
“世子小心!”暗卫突然惊呼,只见三名杀手从屋顶跃下,手中握着带倒钩的铁链。姜婉认出那是血手盟的“锁喉链”,专门用来对付武功高强的对手。
陆景渊却不退反进,软剑缠住其中一条铁链,借力跃上屋顶。姜婉看着他在瓦片上辗转腾挪,忽然想起他曾说过“江湖人擅长群攻,需各个击破”。她摸出信号弹,正准备发射,却见灰衣人突然冲向她。
“姑娘!”护卫挥刀阻拦,却被灰衣人一脚踢开。姜婉后退半步,后腰撞上石桥栏杆,手中信号弹险些掉落。灰衣人举起弯刀,眼中闪过狠厉:“别怪我,要怪就怪你生在侯府!”
“叮——”金铁交鸣声响彻夜空。姜婉抬头,见陆景渊不知何时回到她身边,软剑架住灰衣人的弯刀,指尖还滴着血。
“我说过,”他喘着气,眼神冷冽,“任何人都别想伤害她。”
灰衣人忽然笑了,笑声里带着绝望:“你以为这样就赢了?血手盟的人……”
“血手盟的人已经被我拿下了。”姜婉举起手中的烟花筒,“方才你放的信号弹,其实是我们的人伪造的。”
灰衣人转头,看见石桥四周亮起灯笼,齐国公府的护卫们举着刀盾将这里团团围住。他忽然想起那个书生,想起药铺老板惊慌的眼神——原来从一开始,他们就落入了圈套。
“为什么?”他踉跄着后退,“你们怎么知道我们会选这里?”
“因为玉佩。”陆景渊扯下他腰间的玉佩,露出背面的荧光粉,“只要你们敢拿这块玉佩,就别想逃出暗卫的追踪。”
姜婉看着灰衣人被押走,忽然注意到他衣领里露出的半块胎记——那是块莲花形状的红斑,与姜柔房中的屏风图案一模一样。她心中一凛,转头看向陆景渊,发现他也正盯着那块胎记。
“景渊,”她轻声道,“姜柔或许……”
“我知道。”陆景渊用帕子擦掉她脸颊的灰尘,“但现在最重要的是,你有没有受伤?”
姜婉摇头,看着他渗血的袖口,眼眶微热:“我没事。倒是你……”
“小伤而已。”陆景渊轻笑,忽然指向桥下的流水,“你看,今晚的月亮很好。”
姜婉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一轮圆月倒映在水中,被石桥分割成两半,却又在波纹中渐渐合拢。她忽然明白,有些危险如同这月影,看似分裂,实则始终相连。
“明日让厨房炖些补血的汤。”她替他整理衣襟,“还有,以后不许再用身体挡刀。”
陆景渊点头,目光扫过远处的暗卫——他们正押着灰衣人往刑部大牢走。他知道,这场追杀虽然结束,但姜柔的阴谋不会就此终止。不过此刻,他更在意眼前人眼中的担忧与心疼。
“听你的。”他轻声道,“以后我会小心。但你也要答应我,无论发生什么,都要躲在我身后。”
姜婉轻笑,从袖中取出块蜜渍梅子塞进他嘴里:“知道了。不过下次再有危险,我也要帮你,毕竟……”她抬头看他,眼中有星光闪烁,“我们是要一起看并蒂莲开花的人。”
夜风拂过,带来远处的更鼓声。陆景渊望着她被月光照亮的脸庞,忽然觉得,这世间最坚固的防范,不是暗卫与刀剑,而是彼此相护的心意。只要她在身边,再危险的境地,都能化作绕指柔。
而此时的侯府,姜柔隔着窗户望着城西方向的火光,手中的茶盏“啪”地摔在地上。她看着碎瓷片上自己扭曲的倒影,忽然想起灰衣人临走前说的话:“若事成,带你远走高飞。”如今火光渐灭,她知道,最后一丝希望也随之破灭了。
“姜婉,陆景渊,”她对着虚空低语,“你们以为赢了?不,这只是开始……”
但她的声音被夜风吹散,无人听见。远处,石桥上的两人相携离去,月光为他们的身影镀上金边。有些故事,注定要在风雨中绽放,而有些阴谋,终将在阳光下无所遁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