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疤狼妖那声贪婪的低喝,如同冰冷的毒蛇钻进林钺耳中。
三个狼头人身的妖修呈犄角之势围拢上来。
幽绿的狼眼里闪烁着毫不掩饰的凶残与掠夺之意,浓烈的妖气和口鼻喷出的腥气扑面而来。
为首那刀疤狼妖的爪子,已然探向林钺紧攥着药罐的手腕!
集市里瞬间安静了不少,周围妖修的目光齐刷刷聚焦过来,多是看热闹的戏谑与冷漠。
在这弱肉强食的妖市,欺凌弱小如同呼吸般自然。
林钺心头冰寒,杀意如针。
几个结丹初、中期的狼妖,若是全盛时期,弹指可灭。
但此刻重伤未愈,强行催动灵力必会加剧道伤,更可能暴露星辰之力,引来无法想象的麻烦。
他佝偻的身体绷紧,如同拉满的弓弦,体内残存的混沌星元在《混沌归元诀》的极力压制下。
如同潜伏的火山岩浆,在受损的经脉中危险地奔涌,寻找着一击必杀、且不暴露自身的契机。
就在那粗糙的狼爪即将触碰到林钺手腕的刹那——
“哼!黑骨林妖市,什么时候轮到几只野狼崽子撒野了?”
一个苍老却带着不容置疑威严的声音,如同闷雷般在近旁响起。
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压过了周围的嘈杂。
刀疤狼妖的爪子猛地顿在半空,三头狼妖如同被踩了尾巴般。
浑身毛发炸起,警惕又带着一丝畏惧地看向声音来源—
—正是那摊位后的老猿妖!
老猿妖依旧坐在那里,眼皮半耷拉着,仿佛刚才说话的不是他。
但一股厚重如山岳、凝练如精铁的气息,却隐隐从他佝偻的身躯中散发出来。
这气息远非刀疤狼妖之流可比,赫然达到了结丹后期顶峰,甚至隐隐触摸到了元婴的门槛。
“老…老猿管事…”
刀疤狼妖脸上的凶戾瞬间收敛了大半,挤出几分难看的谄媚,
“这小子鬼鬼祟祟,身上有股子新鲜人味,兄弟们只是想盘问盘问,免得是万妖殿通缉的探子…”
“探子?”
老猿妖抬起浑浊的黄色眼珠,瞥了林钺一眼,又扫向刀疤狼妖,语气淡漠,
“他身上煞气驳杂,伤势沉重,灵力微弱,分明是在黑骨林里挣扎求存、侥幸逃得性命的散修。盘问?老夫看你们是想盘剥吧?”
他枯瘦的手指在摊位上轻轻敲了敲,
“滚远点,别脏了俺的摊位,扰了黑鳞大王的规矩。”
“黑鳞大王”四个字一出,如同有千斤重。
刀疤狼妖脸色变幻,显然对那位掌控此地的妖王极为忌惮。
他狠狠瞪了林钺一眼,那眼神如同淬毒的刀子,充满了不甘与怨毒,最终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是,是,小的们这就滚。”
说罢,带着两个手下,悻悻地挤入人群,很快消失不见。
周围看热闹的目光也纷纷移开,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林钺心中暗自松了口气,紧绷的身体微微放松,那股强行压制的灵力也缓缓平复,但经脉的刺痛感提醒着他刚才的凶险。
他连忙对着老猿妖深深一揖,声音沙哑带着感激:
“多谢前辈解围!”
老猿妖摆了摆手,浑浊的目光落在林钺身上,带着一丝审视:
“不必谢俺。看你小子伤得不轻,但能在黑骨林里活着走到这儿,还宰了头铁甲暴兕……”
他枯枝般的手指点了点林钺腰间储物袋不经意沾染的一小块暗沉血污和特殊的腥臊硫磺气,
“……倒也算有几分本事和运气。”
林钺心中一凛,这老猿妖感知竟如此敏锐。
自己已经极力收敛气息,竟还是被看出了端倪。
“俺是黑鳞大王麾下,管着这外围药圃和些许杂务的老猿。”
老猿妖慢吞吞地开口,
“看你懂点药理,能辨草识性(指之前辨识银月狐药材),人也还算机警。在这南域,没根脚的人族,尤其像你这般带伤的,活不过三天。”
他顿了顿,浑浊的眼睛看着林钺:
“俺这药圃缺个精细人手,照料几味大王爱妾喜欢的灵花。你若有心,可随俺回去,替大王效力。包你吃住,赐你些低阶伤药稳住伤势,免了外头那些豺狼虎豹的惦记。如何?”
条件很简单,也很现实。
庇护所,基本生存保障,换取劳力。对于此刻重伤、急需稳定环境恢复的林钺而言,这无疑是雪中送炭。
虽然名为效力,实则近乎奴役,但在这弱肉强食的妖域,能活着,能获得喘息之机,已是万幸。
林钺几乎没有犹豫,再次躬身:
“晚辈林钺,愿为大王效力!谢前辈提携之恩!”
姿态放得极低,声音里带着底层散修特有的卑微与感激。
老猿妖嗯了一声,似乎对林钺的识趣颇为满意。
“跟上。”
他收起摊位上寥寥几样物品,拄着一根磨得油亮的藤杖,佝偻着身子,慢悠悠地朝着集市深处走去。
林钺忍着伤痛,默默跟在后面。
穿过喧嚣混乱的摊位区域,进入集市后方一片相对“整洁”的区域。
这里多是些用巨大兽骨和坚韧木材搭建的简易棚屋,居住者气息明显强于外围。
多是些化形更完全或实力更强的妖修,以及一些看起来像是管事、仆役的人族。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药草清香和…圈养妖兽的臊味。
老猿妖将林钺带到一处位于领地边缘、紧挨着一片稀疏药圃的低矮石屋前。
石屋简陋无比,仅能遮风挡雨,里面除了一张石床、一个石墩,别无他物。
“以后你就住这儿。”
老猿妖指了指石屋,
“药圃就在屋后,里面种的是‘七心火莲’和‘阴魄草’,都是银月夫人修炼所需。每日需以无根水浇灌三次,火莲需在辰时、午时、酉时各采一缕初阳、正午、夕照之光蕴养叶片一炷香,阴魄草则需在子时引一丝月华寒气浸润根茎。不得有误!若有差池…”
老猿妖浑浊的眼珠里闪过一丝寒光,“大王剥了你的皮都是轻的!”
交代完,老猿妖丢给林钺一个粗糙的木牌和一个装着几颗黑乎乎药丸、气味刺鼻的小皮袋:
“这是‘黑玉膏’的辅药,内服,配合你换的外敷药膏,能压住你的伤势不恶化。省着点用,别指望还有更好的。”
说完,不再理会林钺,拄着藤杖,慢悠悠地踱步离开了。
林钺握着冰冷的木牌和气味难闻的药丸,看着眼前简陋的石屋和屋后那片散发着微弱灵力波动的药圃,心中五味杂陈。
从无极圣地的天骄,到黑鳞妖王领地外围一个照料药圃的卑微“药仆”,这落差不可谓不大。
但他眼神深处,唯有磐石般的冷静。
“活着,才有希望。”
他默默走进石屋,关上那扇摇摇欲坠的木门。
隔绝了外界的目光,他才允许自己脸上露出一丝真实的疲惫。
盘膝坐在冰冷的石床上,他先服下一颗那气味刺鼻的黑色药丸。
一股辛辣苦涩的药力在腹中化开,带着一股蛮横的燥热,勉强压制住伤势的恶化,却也刺激得经脉隐隐作痛。
他取出老猿妖给的小黑罐“黑玉断续膏”,小心地挖出一点。
涂抹在几处最严重的皮外伤上。
药膏触体冰凉,随即传来火辣辣的刺痛感,伴随着强烈的麻痹效果,倒是暂时压住了疼痛。
做完这些,林钺才将注意力投向屋后的药圃。
神识扫过,七心火莲形如赤色莲花,七片花瓣颜色各异,散发着微弱但精纯的火属性灵力。
阴魄草则通体幽蓝,叶片如同冰晶,散发着阴寒气息。
照料之法虽繁琐,但对他而言并非难事。
更重要的是,这片药圃,成了他暂时的栖身之所,一道隔绝外界大部分危险的屏障。
他盘膝静坐,一边引导着药力疗伤,一边小心翼翼地、如同抽丝剥茧般,尝试引动此地稀薄的星辰之力。
虽然艰难,但一丝丝微凉的星辉,正缓慢而坚定地渗入他干涸的经脉,滋养着那黯淡的混沌星元,也抚慰着那道顽固的空间道伤。
夜渐深,蛮荒丛林的兽吼虫鸣此起彼伏。
石屋内,林钺如同蛰伏的伤龙,在黑暗中默默舔舐伤口,积蓄着力量。
这黑鳞妖王的外围领地,成了他在南域妖域风暴中,暂时停泊的简陋港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