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风峡。
两壁如刀削斧劈,终年罡风呼啸。
卷起谷底沉积的灰黑骨粉,如同永不停歇的黑色雪暴。
此地阴气之重,远超盘蛇谷。
这里是幽冥死气侵蚀现世的桥头堡,传闻深处有空间裂缝直通鬼域核心。
此刻,峡谷深处。
一处被庞大骸骨堆砌、天然形成的巨大洞窟内。
气氛却并非鬼物的混乱,而是带着一种冰冷的秩序。
洞窟中央。
并非鬼王盘踞,而是一座由惨白骨骼搭建、铭刻着无数扭曲漆黑符文的祭坛。
祭坛上,悬浮着一团不断蠕动、变幻形态的浓郁黑雾。
这黑雾没有固定形体。
时而化作哭泣的妇人,时而变成嬉笑的婴孩,时而又散开成无数张痛苦嘶吼的人脸。
它散发出的并非纯粹的鬼气。
而是一种更诡异、更令人灵魂颤栗的灵魂污染气息——
正是让整个外围据点化为死域的“噬魂鬼母”。
祭坛下方。
站着三名身着漆黑长袍、袖口绣着微不可察扭曲符文的人影。
他们周身气息阴冷内敛。
如同深潭,与周围狂暴的鬼气格格不入。
却又完美地融入其中,正是九幽圣地的修士。
为首者。
面容隐匿在兜帽的阴影下。
只露出一截苍白削瘦的下巴,气息赫然达到了元婴后期。
“厉长老,鬼母的‘同化’进度如何?”
一名黑袍人声音沙哑地问道,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敬畏。
被称为厉长老的黑袍人并未回头,兜帽下的目光似乎穿透了那团蠕动的黑雾:
“尚可。吞噬了那个据点数千生灵的神魂,它的‘瘟疫’特性已初步稳固。
对金丹以下修士的污染几乎不可逆。
但距离完全掌控‘模因级’的传播规则,还差些火候。”
他的声音平淡无波,像是在评估一件工具。
“无极圣地那个林钺…似乎比预想的棘手。”
另一名黑袍人接口,语气凝重。
“盘蛇谷三头咒怨鬼婆都被他拔除了,连带我们暗中加持的‘怨诅引’也被清除。此子似乎掌握着某种…克制诅咒的法则之力。”
“克制?”
厉长老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低笑,如同骨骼摩擦。
“不过是些蛮力罢了。鬼婆的诅咒,只是我们用来测试他、消耗他的棋子。真正的‘盛宴’,在这里。”
他抬手指向祭坛上蠕动的黑雾。
“鬼母的污染,无影无形,针对的是认知,是灵魂烙印本身。
它不需要直接接触,只需要一个‘念头’,一个‘认知’的传播节点。
林钺再强,他的力量能斩灭鬼物,能净化污秽,但他能斩断所有看到他、想到他、甚至只是听说过他名字的人…心中可能滋生的‘念头’吗?”
厉长老的声音带着一种冰冷的疯狂。
“当整个无极圣地,乃至他收服的那些附庸势力,都变成鬼母的‘傀儡’,变成传播污染的信徒…
他林钺,又该如何自处?
是屠尽所有被污染者,断绝自身根基?还是被无孔不入的污染侵蚀,最终沦为鬼母的一部分?”
洞窟内一片死寂,只有鬼母黑雾蠕动时发出的、令人头皮发麻的悉索声。
“那…我们何时动手?”
第一个开口的黑袍人问道。
“等。”
厉长老收回手,拢入袖中。
“等鬼母彻底消化掉盘蛇谷那边‘失败’后传递过来的最后一丝怨念精华,完成最后的蜕变。
也等…林钺他们,自己踏入这黑风峡。这里,将是他们灵魂的坟墓,也是鬼母登临更高层次的祭坛。”
他微微抬头,兜帽下的阴影似乎投向了峡谷入口的方向。
“传令下去,所有‘幽仆’潜伏待命,不得暴露。
让那些低阶鬼物再闹腾得厉害些,给无极圣地多添些‘麻烦’。林钺…他快来了。”
洞窟深处。
黑雾蠕动的速度似乎加快了几分,无数张痛苦的人脸在其中沉浮、融合。
散发出的灵魂污染气息,无声无息地渗透进周围的骸骨岩壁,如同某种缓慢扩散的致命孢子。
黑风峡外三十里,一处被临时清理出来的高地,成为无极圣地联军的临时指挥所。
林钺站在最前方,脸色依旧带着重伤未愈的苍白。
但眼神锐利如刀,穿透呼啸的罡风,凝视着远处那片如同巨兽张口的幽深峡谷。
他身后,站着赵乾元、陈七、清虚道人、曦月仙子以及圣地、清风观、月神殿的核心战力。
气氛凝重得如同化不开的铅块。
派出去的最后一波斥候,只有一人活着回来,而且疯了。
那是一个筑基后期的精锐,此刻蜷缩在营地角落。
被月神殿的净化灵光笼罩着,却依旧在瑟瑟发抖,双目圆睁,瞳孔涣散,嘴里反复念叨着不成句的呓语:
“…别看我…别想我…它在笑…都在笑…”
他的身上没有任何外伤,但神魂却如同被无数只手撕扯过。
布满了裂痕,散发出一种令人极度不适的、混杂着恐惧和诡异“认同感”的气息。
“圣子,情况比预想的更糟。”
赵乾元声音沉重,指着峡谷入口方向肉眼可见弥漫开的一层稀薄灰雾。
“那灰雾并非寻常鬼气或瘴气。
据最后回来的斥候零碎神念判断,只要身处其中。
或者…仅仅是‘看到’谷内某些特定景象,甚至只是‘想到’与峡谷相关的某些‘念头’,就可能被污染!”
清虚道人面色极其难看:
“贫道以秘法感应,那灰雾中蕴含的并非物理层面的攻击,而是一种针对神魂认知的…‘模因’污染!
它会扭曲感知,植入虚假记忆和念头,最终让受害者从灵魂深处认同某种‘存在’,沦为没有自我意志的傀儡!
而且…传播方式诡异莫测,防不胜防!”
曦月仙子清冷的声音也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
“月华净化之力对其有一定压制效果,但效率极低,如同用清水扑灭野火。
一旦污染程度加深,月华之力反而可能成为刺激其爆发的引子。”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林钺身上。
面对这种看不见、摸不着,却能通过“认知”传播的恐怖污染,传统的战斗方式几乎失效。
林钺沉默着,他的神识如同无形的触须,小心翼翼地探向那片灰雾区域。
刚一接触,一股冰冷、滑腻、带着无穷恶意的“念头”便如同毒蛇般顺着神识缠绕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