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桢摩挲着两手中极为相似的触感，偏过头去有心问问明渊，想知道这串珠子是否真的与玉振剑的原材料同源，看着明渊平静却十分柔和的脸侧，顾桢忽然就说不出口了。
“怎么了？”
明渊感受到了顾桢偷偷看过来的视线，等了一会儿却没有等到顾桢说些什么，不由得有些疑惑，轻声问道。
顾桢回过神，捏着玉珠串的绳子，手指翻动几下就给孤桐剑系回去了，一边摇摇头，回道：“没什么，刚刚发了一下呆。”
明渊也没有多想，只是拿回了玉振剑，顺手又揉了一把顾桢的头顶：“并无要事在身，走走神也不算什么。”
“还有其他事要做吗？”
顾桢把心绪压下，就又是爽爽朗朗的模样，听了明渊这话，立刻就从床沿边边上梭了下来，在地上站好，抖了抖皱起来的衣裳褶子。
“没啦没啦，咱们现在就走吗？”
说着，顾桢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得了明渊的首肯就兴冲冲去开门了。
“师尊，那我们下一个目的地是哪里啊？”
明渊脚步不快不慢地缀在顾桢身后，“跑慢点，不要掉进水里了。”
“连赤涣真君的行踪都会被暴露，我们下一站直接朝西南方去长右城，早日与玺棂真君联系为好。”
顾桢嗯嗯点头：“好诶，顺便还能了李青霜的愿，他在宗里都急得团团转了。”
顾桢蹦蹦跳跳地在竹竿绑成的水上廊道上头往前跑，脚下的竹子发出了难以承受的嘎吱声，好在柔韧非常，好悬没有直接断了塌了。
有落灰残尘从底下簌簌下落，飘在了水面打转儿，引来岸边浅水中的细小鱼苗前来啄食，将水面啄出一圈圈涟漪。
一尾金红色的鲤鱼在芦苇丛间一闪而过，阳光在美丽耀眼的鳞片上折射，却不偏不倚地，从明渊的眼睛一路晃到了顾桢的眼睛。
“师尊，我觉得赤涣真君是故意的。”
顾桢垮着脸，把脑袋偏了过来，瘪着嘴幽幽怨怨地看着明渊，一点儿也不掩饰地给明渊上眼药。
明渊伸手点着顾桢的头，给他推了回去，一边安慰道：“她是鱼，鱼的脑子就那丁点儿，没办法的。”
芦苇丛里传出来一阵巨大的拍水声，噼里啪啦的，把芦苇都打折了几根，直愣愣地伏了下去。
顾桢反手就拉住明渊往下跑，两个人一起，差一点儿就彻底把竹廊给压塌了。
“走了走了，再不走我怕赤涣真君真要趁着月黑风高的来暗杀我们师徒了。”
反正知道了是往西南方向走，顾桢便直接唤出孤桐剑，往上一跳就直入天际，片刻后便只剩一枚小小的黑点了。
明渊站在原地，玉振剑刚刚出鞘，就听背后水边传来悠悠的叹息。
“唉…… 没见过你这般宠溺弟子的，慈母多败儿啊剑尊，小心你的一世英名啊——我去！”
赤涣真君的风凉话还没说完，水面就被劈出一道高浪，吓得她直接爆了粗口，一甩尾巴就游到深水里头去了，不想再跟这种人聊天。
一旁的竹屋门外传来一声极轻的响动，几乎要被隐没在赤涣真君游动发出的水声之中。
明渊扭头看去，就见到那个眼部有疾的小女孩儿怯生生地抓着门框，只露出一个脑袋和半个肩膀，朝外探头探脑，一看到明渊发现了自己，立刻就把头缩了回去。
明渊也不再管她，只抽出玉振剑，身影一闪，便出现在了剑上。
玉振剑托起明渊，高大的身躯却轻盈的仿若一阵湖面掠来的微风，极为自然快速地融进了高空中，与那枚越来越远的黑点相映成双。
张乐仰头看着极高的天空，明明视力极差，眼中却能映出两抹极亮的绚丽流光，像是两道漂亮的虹带，将蓝色的天空分割开来。
“爹爹，仙长们走掉了。”
听着女儿有些失落的声音，张阳抱起张乐，靠在门边，轻轻摩挲着女儿的发顶，看向已经毫无踪迹的蓝天，发了许久的呆，才又回到屋内，喉中轻轻哼起悠扬的渔歌来。
玉振剑很快就追上了孤桐剑，两柄剑逐渐靠近，而后齐头并进。
下方的山林只如影戏幕布，一张张被抽走，又极快速地填进新的景色。
明渊看了看两柄剑之间的距离，发现不管是把顾桢拉过来还是自己跳过去都不太好，容易发生高空交通事故，只好遗憾作罢。
“怎么又不专心？”
一缕灵力在孤桐剑下方轻轻托了一把，把有些偏离航道的剑尖扶正。
顾桢将视线从下方的深绿山林上收回来，揉了揉脸，闷闷不乐地说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来了南州之后就总是奇奇怪怪的。”
明渊心中虽然知晓为何，却不好直接开口点破，毕竟这是顾桢个人的劫数，盖因入劫的时间过早，所以顾桢如今不过是初入化神，也时常心绪起伏不定，到现在，连他自己都已经发觉了。
明渊撑起屏障，将高空的寒风挡在外头，目视前方漂泊的云絮，道：“你初入化神，心境不定，自然会有这样的情状发生，是以宗门内化神弟子在境界稳固后，都会下山游历，以期早日安定下来。”
顾桢闷闷着应了一声，又开始当杠精：“那方师兄为什么化神了之后不下山，还呆在凌云峰？”
明渊短促地笑了一声：“方徐黎替掌门分担大部分庶务，日日劳心劳力，也就不需再出门风餐露宿了。”
在山顶当牛马可比下山来得辛苦多了。
更别提方徐黎是被当作下一任掌门来培养的，他自个儿也在努力成为合格的接班人，再苦再累再想把天天出幺蛾子的同门连着地皮一起铲下山去，也只能忍着。
顾桢一下就懂了，不禁感叹道：“原来方师兄才是整个凌云宗最辛苦的人啊。”
明渊把刚刚被风吹得翻折起来的袖子翻了回去，又捋了捋，只言：“能者多劳罢了。”
顾桢嘿嘿笑了两声：“那也是方师兄厉害嘛，要是换作李青霜去管，掌门师叔也不敢放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