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桢一时没能听见明渊的回答，不禁好奇地走了过去，立在明渊身旁，也抬头去看天空。
“师尊在看什么呢？”
天空一洗如碧，只有几缕薄如轻纱的云雾缓缓游弋而过，却能清晰地看见重重护城大阵上头的溢彩流光，
一片花瓣飘飘摇摇的，真好落在了顾桢仰起的鼻尖上，顾桢一下没反应过来，还在往鼻子里头吸气，差点把花瓣直接吸进了鼻孔里。
“咳咳咳咳咳——”
顾桢一口气卡在喉咙里，呛出一阵止不住的咳嗽。
明渊收回视线，伸手去轻拍顾桢的背。
“小心一些，已经是化神真君了，怎么还会因为这种事情被呛到？”
顾桢咳的满脸通红，急忙用灵力去化解，才好悬停下了。
顾桢的眼睛都积满了水汽，隔着眼睫去瞅明渊的脸。
“师尊为什么在笑啊？”
明渊嘴角的弧度一动未动，温和地说道：“没有笑。”
顾桢胆大包天地白了他一眼，捻起身上落着的花瓣，好几片揉作一小团，泄愤般地往明渊身上一丢，砸中了明渊的肩头，在青色长袍上留下一点粉红的印记。
“我有点困，先去睡一会儿，师尊自便吧。”
说罢，便直接转身进了东厢房，“啪”的一声把门给关上了。
直到脱了衣衫鞋袜裹进了床褥，顾桢才噔的一下满脸通红。
刚刚的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等心头无名的怒气消散了，顾桢才尴尬地满床乱滚，像一只火急火燎地毛毛虫。
怎么就突然发脾气了啊！明明就是自己不小心出糗，关明渊什么事，人家还好心给自己拍背呢。
顾桢都想去问问方徐黎了，是他入化神时也是这么阴晴不定，还是就自己一个人这样。
旁的人别说师徒，就是普通好友这样乱发作一通也得有矛盾，也幸亏是明渊在这儿，否则还不好收场。
顾桢滚来滚去，应该是把自己的脑浆子摇匀了，居然还真的感到有些困了，没一会儿上下眼皮就粘在了一起睁也睁不开，几个呼吸间就睡着了。
明渊走动几步，身上的落花就尽数消弭了，却仍有一处刺目的神色痕迹留在肩头。
顾桢进来时又气又羞的，根本就没注意到房间里的香炉早就燃起了味道极淡的香，他又在床榻上动来动去，呼吸频率较不动时高了不少，很是吸了一些香进到鼻子里去。
明渊掀开炉盖，随手就熄灭了仍燃着的香篆，窗户开了半扇，外头的天风将室内残留的香雾卷了出去。
顾桢把脑袋都埋进了被褥里，发出清浅的呼吸声，明渊伸手把被子边儿给掀了一些，在顾桢的下巴颈侧掖得严严实实。床帐也被放下来，挡住外头投入的阳光，将顾桢的脸颊隐入阴影之中。
“若他醒来，就告诉他我与玺棂真君有事相商，等待便好。”
明渊的余光看见了西厢房的窗户间有一个脑袋在往外一看一看的，也并不在意，只给张乐留下一句话，便提剑离开了。
长右城封闭几月，并非是因为惧怕。
玺棂真君等在不远处的曲廊间，伸着手去拨弄湖中雾蒙蒙的花苞，见明渊出了门，露出一个笑脸来。
“怎么，终于拾掇好了？”
明渊微微颔首，“这次多谢你的香。”
玺棂真君瞥了明渊一眼，嗤笑一声：“放之前谁能想到，你居然是对弟子这么上心的那一挂。这香可值不少钱，不能白用啊，最多算你个友情价。”
明渊似乎是觉得玺棂真君话太多了，拎着剑就朝外走，只说：“知道了。”
玺棂真君却并不在意，缀在他后头嘴一直动个不停。
“我原本以为这次来的是李玉峤呢，或者宣和，能劳动您老人家大驾我可真是想都不敢想。”
明渊淡淡道：“本也没想来此处。”
“来了就来了呗，嘴硬的跟石头一样。”
……
顾桢是在夜间醒来的，外头正好传来了一阵泼水声。
“乐乐？你在做什么？”
张乐刚刚洗漱完，习惯性将盆中的书泼到了院子里，顾桢这一问，她才反应过来如今不是在家中了，应当放着等人来收拾才对。
“我刚刚洗了脸，准备要睡觉的。”
张乐把铜盆放下，一溜跑到了顾桢的窗台底下，一双大眼睛在月光下亮亮的，却瞳孔涣散着，看向顾桢。
“那位白头发的仙长让我告诉您，他和……嗯，什么什么真君一起出门去了，让你别担心。”
顾桢好笑的问道：“是玺棂真君吗？”
张乐嗯嗯点头：“对对，太拗口了，我没记住。”
顾桢揉揉她的头：“我姓顾，你别您您您的叫了。”
“好，顾哥哥。”
顾桢估计自己睡了能有个三个时辰，腰都酸了，举着手伸了个懒腰，看着月光从庭中花树间斑驳漏下，撒在平整地砖上，破碎如残雪。
“吃饭没？”
张乐摸了摸肚子，乖乖回答：“有侍女姐姐给我送了饭，我吃过啦。她们看顾哥哥还在休息就没有打扰你，告诉我你醒来后要是饿了就在找她们来送就好。”
“顾哥哥现在饿了吗？”
顾桢捏了捏张乐圆圆的发髻，“我不饿的，修士不需要吃饭。”
张乐歪着头，先是“哇”了一声，然后又好奇地问道：“那之前哥哥为什么在我家里吃了饭？”
顾桢觉得张乐的头发特别好捏，不是很软，捏也捏不塌，但也不敢太过分，可惜地收回了手，笑眯眯地说道：“因为乐乐熬的鱼汤闻起来可香了，我虽然可以不吃饭，但是我嘴馋呀。”
“好啦，时辰已经晚了，你乖乖睡觉好不好？”
“好。”
顾桢就看着张乐一路又跑回了西厢房，生怕她看不清楚摔一跤，张乐却像是对这里已经很熟悉了一般，精准地找到了门框钻了进去，就像是刚刚精准地找到顾桢所在的窗边一样。
顾桢却也睡不着了，觉得现在心绪并不似午后那样浮躁难定，又想起姜文京说隔壁就是李青霜的练武场，提了孤桐剑就往那处走去了。